回到上京一月有余,苏羿已无数次向皇上及太后复述过自己那日的见闻。他们质疑的态度和御医一遍遍的诊断,让苏羿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同意赴宴的动机和当日赴宴的所见……

那日他第一次进了魏王的府邸,他心思沉沉地扫过一路所见到的匾额、柱子上雕刻的瑞兽,甚至估算了府邸的占地面积----没有丝毫僭越礼制之处----虽在意料之中,但苏羿也莫名觉得烦躁。更诡异的是他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和冰冷。

进得偏厅,他一个人安静地等待着魏王的到来,人没等到,却等来外间的连连惊叫。一个黑衣女子,头罩黑纱直直朝魏王袭来,魏王左突右击才得以摆脱。苏羿迅速拔剑加入缠斗,力保魏王安然无恙。女子终因寡不敌众落了下风,很快被捉。

黑纱扯下,她娇美精致的容颜让苏羿心神一晃----那模样竟和雷娉婷有几分相似。

女子咬了舌头,鲜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滚滚流淌。她一口把舌头和着血沫吐在魏王的胸口,死前眼睛瞪地极大,似乎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无尽的恨意。

“让苏大人见笑了!还请稍等片刻,本王去去就回。”魏王看着地上的尸首被抬走,他指指自己胸口的血迹就要离开。就在这时,魏王的双目圆睁,瞳孔索地极小,眼珠暴突,右手捂住胸口,看似承受不住痛苦,无力地瘫倒在地。等他再次醒来,魏王就变得疯癫不正常了。

至于他是否疯癫,那么多御医被圣上一波又一波派出,他们一致认为:肝火虚旺,痰塞心窍,脉象紊乱----发疯无疑。

苏砚之早早透了皇上的话,说是苏羿西南查案之事尚未绾结,魏王已安全护送回京,苏羿过些天也该回去了。

苏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一阵头晕目眩,直搂着越发清减的苏羿喊着“我可怜的儿”。最后还是苏清平建议,催促父亲趁苏羿在家这个空档,和申彧达赶紧商量,让苏羿和申卓妍赶紧完婚----有个女人在后边帮他打理日常生活,苏羿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些。

苏羿此番炎夏之夜出来,就是奉父母之名,在见一次申家那位小姐,看看她的意见。

东市的夜热闹非凡,各色,小吃、首饰、精巧手工把大路摆得满满当当。游人摩肩接踵,不时还会出现拥堵。

“喂!站住!还不快把你偷的钱袋交出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似乎给苏羿下了定身咒,他扭头看向那位姑娘,一身异域装扮,怕是他认错了人。他苦笑一声,自己最近一定太累了,总是出现幻觉。

“师兄!”一个女声响起。

苏羿身形微顿,之后又继续前行。

“师兄!”那女声又响起来。

苏羿终于再次停下来,四下观望。一个瘦小的男子,戴着帷帽朝他走来:“师兄?!”

“师妹?”苏羿试探叫道。却被乐涯摆摆手,招到一个偏僻黑暗的小巷里。

乐涯掀开帷帽,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久没见,师兄想我了没?”

“你猜?”苏羿弯起月芽般的眼睛,也学乐涯惯常的调皮,一瞬间似乎他们又回到大理寺供职的日子。

“西南吃不饱饭的么?师兄怎么瘦成这样?雷娉婷那丫头收回圣物,难道就没请你好好吃一顿?”

“师兄也----减肥。”苏羿看着又高了些的乐涯,轻轻摸摸她的头:“好好在西疆待着,怎么就突然偷偷跑回来了?难道被小莫儿欺负了?”

“怎么会?!我欺负他才对嘛!”乐涯说完四下瞅瞅,看见没人,这才继续说道:“魏王一向不太安分,我来就是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怎么什么都关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莫儿那儿基本没啥事儿了,我闲不住!”

“你相信师兄吗?”

“嗯!”

“那么多御医去鉴定过,当时发疯时我也在场,他的确是疯了。”

乐涯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但眼睛里明显还是有些怀疑。

苏羿苦笑:“明日----你同我一起亲眼看看如何?”

乐涯这才愉快地点点头。听说苏羿要去见未来的嫂子,她主动回避,不当明晃晃的大灯泡。约好明日见面的地点,就颠颠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苏羿目送乐涯离开,她身上那股劲儿劲儿的精神感染了他,让他这些日子的抑郁一扫而光。苏羿突然感觉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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