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银发披肩,一身红色暗纹袍子,两袖宽盈,抬手把我的鬓发扶到耳后。我依旧看不出他的悲喜,红烛摇曳,我怔怔盯着他的脸,每一处线条都柔和简练,干净清冷,和一身红色新郎服格格不入,冷漠得仿佛是被逼着和我成亲的。
我心里有些愧疚,伸手拉过他的手腕,让他坐到了床边,想好言相劝,做夫妻不过是挂个名分,不必太过介怀。
万恶定定地注视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一看,我竟然着了一身毛茸茸的睡衣,大粉大粉的,我妈说法兰绒睡衣很保暖,一定要穿着。
我又愧疚了,愧疚得地板都要变形了,我拉过万恶的另一只手腕,强行解释道:“我没有准备嫁衣,但结婚要穿一身红,我就穿它了。”
万恶抽走了他的手,转身从腰间拔出了那把软剑,说:“只要没有你,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少白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不是和我爷爷很要好吗?”
“你千方百计要嫁给我,不过是为了万恶山,你做梦。”万恶冷冷地回敬道。
不对呀,少白头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我肯定搞错了,红烛火焰越烧越大,整个世界变成了旋涡,我抓住万恶的手腕说:“我们跑吧。”
冲出房间的时候,我同时睁开了眼睛。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在清晨鸟叫声就在窗外,爷爷奶奶在庭院里谈论着什么,听不清楚。
刚才那个梦虽然假,但情绪却很真实。我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爷的提议,和少白头缔结婚约,为了和万家人争守山人的位置。
“我不允许,婚姻是大事,不能做这样的牺牲。”当时我妈坚持反对。
“我也不想啊,不过只是订婚,总有机会反悔的嘛。”我把万椒拉倒一旁,悄声说道。
就这样我草率地接受了爷爷和几位叔叔的首选计划——把我嫁给万家宗主。问题是怎么嫁呢,据说我爷和少白头提了这件事,少白头听了爷爷一番中肯的陈述后觉得这个提议有利于制衡万家内部势力,于是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沉默地微微颔首。
我猫在少白头门口,探头往里面张望,这家伙自从千草岛回来后一直在看什么东西,码得一摞摞的,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在万家风云暗涌的几方势力中他看起来哪边都不站,自己又不像有什么目的,那他怎么在万家地位就那么高呢。难道万家和魏家一样有继位制度,万恶和我一样是“嫡系”?
我否定了这个猜想,万恶一个人还好藏,一支血脉能藏哪儿去?万家人宗主极少露面,一露面大家都奉若神明,这里面的古怪恐怕没有我能想到的那么简单。
我正猜想着,书桌旁正专心研究的万恶突然起了身,银发一瞬间还反射了耀眼的太阳光,我眯起眼睛猥琐地蹑手蹑脚下了楼。得找个时间漫不经心地溜进他房间,看看他在研究什么名堂。
这几天和万意一起补作业补得天昏地暗,无声村和千草岛之行仿佛前尘往事淹没在题海里。好在万家那边暂时也还没什么动静,我不用急着去“骗婚”。倒是万椒总是坐立难安的,我和万意关门写个作业,她一会过来送个水,一会过来递盘水果,还没话找话。
作业补完的那天,万意一手抓着本练习,像出笼小鸟那样扑腾着回家了。我因为厕所跑得多,注意力时不时跑偏,比万意多写了半天才补完。抬起头来眼睛都要花了,晃晃悠悠出了房门,万椒逮着我一通骂。
“魏白啊魏白,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个性,你看看你补个作业,不到别人补完你就不出全力。”又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订婚也一样,你这时候想的简单,到头来肯定后悔!”
“妈,你又不是真的要嫁女儿了,您别焦虑了。”
“我跟你说,你到了深秋就要满十八岁了,你该像个成年人,掂量掂量这件事的份量!”
“哎呀,我爷都给我掂量过啦!放心放心,从我这次出行来看,万恶就是个活诸葛,护身符。”
老妈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容辩解地离我而去,她该张罗准备晚饭了。
这一天又起了大风,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地,还是有风漏进来,外面还有野猫发情,叫声妖娆凄厉。天黑前爷爷检查了临时发电机,这样的夜晚虽说一直都没出过什么事,但总是因为一些传说而人心惶惶,如果不巧停了电就更难熬了。
奇怪的是,一直到晚饭结束少白头都没有回来,爷爷说他有事去了,也许明天才能回家。我听在了耳朵里,当下打算等大家都歇下了,我就摸进少白头卧室查看他那一摞摞的资料,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配合我这个大胆无耻的计划,半夜还响了几声闷雷,我本来已经不小心眯着了,被闷雷惊醒,赶忙起身贴着墙壁听隔壁动静。初步断定没有人,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这个点如果少白头在的话肯定点着灯看书,或者睡的跟棵植物似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摸到少白头门口,门缝没有光,贴着门听也没有声音。我轻轻推开了门,家里房间没有门锁,只能从里面反锁,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万恶不在。
闷雷时断时续,估计憋到凌晨会有一场雨。我打开手机灯光,要不是这里曾经是我爸的书房,我还真不敢在这样的晚上溜进来。
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全是历史类的,科学史、通史、思想史、艺术史,应有尽有,这些书以前我就见过,很多都是我爸的,老书可宝贵了,我爷以前时不时地要给它们掸掸灰。我翻了几本查看是否被翻阅过了,奇怪的是既没有笔记划线,也没有书签折痕,难道少白头看的不是这些书。
外面传来一个奇怪的叫声,搞不清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像芮叔敲木鱼的声音,怪的很。这地域动物繁多,挺多奇怪的声音,也不稀奇,我没怎么在意。转身去拉万恶书桌的柜子门,一个锁住了,另一个倒是没有锁。
我认真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于是拉开了那个柜子。手电筒一照,似乎全是课本,一些新的,一些旧的。
难道少白头在看这些,我摸了摸下巴,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没准这些是我的课本。正要伸手去拿,窗外木楼下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我一个哆嗦,火速抓起了一本。
是高一的化学课本,旧的,看起来比我的还要旧,我的放了一年多的应该没这种泛黄的质感。果然不是我的书,课本扉页上黑色墨水写着“万纵明”,墨水比例不太好,有些笔画都发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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