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绪飘忽,想起了那日大哥听到父亲对她婚事的安排就急匆匆跑来告诉她。她一听说要将自己许配给一个武将,眼前立马浮现出一个肌肉虬结,膀大腰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粗汉形象,只感觉浑身恶寒几欲昏厥。
她刚刚及笄,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幻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要是个温柔多情的俊朗公子,喜诗文通音律。婚后他们可以吟诗填词为乐,月下抚琴成趣,形影不离,白头偕老。她跌跌撞撞的跑去母亲那里,想让阿娘说服阿耶不要把她嫁给一个武夫。
到了阿娘房门口就听到了阿娘和阿耶的谈话声,听到阿耶厉声说:“你无知妇人懂得什么!世家虽然倒台,但谢氏门第还在,谢望在军中很受尊崇,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火云军更是骁勇善战。与将军府联姻于我们冯家有太多的好处。况且婉宁嫁过去是做正牌夫人,这是一门人人艳羡的好婚事,对我的前途也大有帮助。你不要头发长见识短!”
阿娘抽泣道:“夫君,婉宁那般品貌嫁给一个武夫,两人没有半点共同语言,你让婉宁以后如何生活?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要多多怜爱她啊!”
阿耶怒斥:“这件事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说。世家贵族联姻为的是结成利益联盟,保障家族荣耀。婉宁是冯家的女儿,就得为家族效命。你好好教教婉宁,让她学会笼住夫君的心,不要让我失望……”
婉宁没有再听下去,仓皇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她对未来婚姻生活的一切幻想都如空中楼阁般轰然坍塌。大哥冯焘见她回来后面色不好,就知道事情没有谈成。他自告奋勇要去帮她打探谢启为人,如果发现谢启有什么不良嗜好或人品问题,就马上告知父母,好说服他们解除婚事。她只是对大哥笑笑向他道谢。她知道无论谢启有没有问题,她都注定要嫁给他为妻。
红玉的问话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她看着镜子,绿珠为她梳了一个侧拧的随云髻,红玉正指着几件珠翠头饰请她选择。她指了一件翠玉蝶花金步摇,红玉拿起为她戴上,步摇垂下的流苏是由三串珍珠穿成,尾端的珍珠最大,光泽温润。红玉和绿珠又在发髻上插了几支大小不一的梅花钗,然后为婉宁换上一身桃红色锦绣衣裙,外罩鹤氅,鹤氅的领口由整张的白狐皮做成,雪白的狐毛映衬着她越发肤如凝脂、明艳动人。
红玉绿珠扶着婉宁随着小厮走进内院正堂。临伯正襟危坐在主位左下首的椅子上,他已年过六旬,矍铄威严,见婉宁进来只是点了一下头。婉宁知道因为主人常年在外驻守,真正管理将军府的人是这位临伯。
据大哥打听来的消息说临伯是自小生长在谢府的家生子,从祖辈起就服侍谢氏,后也被赐姓谢,几代下来与主家人已经不分彼此。谢临年纪比谢望还大,曾经跟随在谢启祖父身边,之后就服侍谢望主理将军府。谢启的母亲还在世时对这位临伯非常尊重,将军府一切事务都交给临伯打理,她从不插手。可以说这位临伯在将军府是仅次于谢望谢启的存在,即使是主子也对他礼敬有加。
婉宁看着这个威严的老者,她能够感受到临伯对主家人的忠心。他看着谢启长大,爱护谢启超过了爱护自己的亲孙子,即使让他为谢望谢启去死,估计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这样的一位老者,婉宁只能尊重。
婉宁半坐在上首的位子上,身子前倾,背不靠在椅子上,表示自己对临伯的尊重,不敢因为自己是谢启的妻子,将军府主母就轻视临伯。府中上百名仆役屏息垂首站立,因人数众多,从屋中一直延伸到门外廊轩上。临伯面无表情,对众人道:“给娘子见礼吧!”
“拜见娘子!”下面呼啦啦跪倒一片。
婉宁看过去,有些吃惊地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男仆,仅有二、三个粗使婆子,竟然没有一个丫鬟和姬妾。
婉宁请众人起身。众人站起后悄悄地打量这位新夫人,见她明眸皓齿,温婉从容,虽然未施脂粉却依然艳丽夺目,那种美颜如火焰般耀眼绚丽,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临伯在心中感叹,没想到冯延巳竟然生出了这等美貌的女儿,容貌上到是配得上我家郎君,仅仅是容貌上。可惜郎君昨晚早早离开,估计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过这冯氏是圆是扁。如果郎君见了此女的容颜,不知会不会改变心意?他马上又在心底里回答,绝对不会,郎君是个真男儿,只醉心兵事,从不会被女色所惑,女人的容颜对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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