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牙刚坐下,一个长发及腰,面容俊秀的白衣男子就从外面步履优雅的走了进来,悠哉悠哉的腔调。“玉卿兄别来无恙。”  冷牙睨眼瞥向这位一身白衣都快与外面的雪融为一体的翩翩公子,冷漠的眼里终撩起一抹玩味,嘴上谑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现在朝廷明令禁止藩王之间私下往来,你这一趟,岂不是要害了本王?”  男子听闻,无谓的笑道。“玉卿兄你若是在意这些,三年前又哪会轮到与本王结拜这回事?”说着,又低头自审一番行头,“再说了,本王这不是已经入乡随俗了吗?”  冷牙冷哼一声,看着男子隔了条道,在自己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刚落座,男子就主动说起,笑意微敛,神色严肃了不少。“现在老皇帝管不了我们了。”  冷牙也立马说道,“他是管不了,可是他的那几个皇子却开始不安分了。”  男子凝他一眼,尔后又笑意展开,问及。“此话怎讲?”  冷牙表情不耐的甩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你不是都亲自出马了吗?还需要来本王这儿打探消息?”当葛朗口中形容出出现在云悠身边的那个男人时,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眼前这位。  男子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摊摊手掌,说。“所以本王这不是又亲自出马来找你商量了吗?”他故意在“亲自出马”四个字上下了重音,意味深长的眼神探究的在冷牙那张绝美的俊脸上绕了一圈,促狭一笑。“本王就猜着了,你一定担心你那心爱的王妃,所以偷偷派人尾随其后,暗中保护了,对不对?看来这坊间的传闻确实不假,兰荠王与他的王妃果真恩爱,令人称羡。”  冷牙淡定的看着男子自鸣得意的揶揄自己,无奈的勾起了唇角,不知他在对自己滔滔不绝说出这番没由来的自信坦荡的言辞时,知不知道其实自己在坊间也早已有传言。  最优雅冷静,最温柔内敛的藩王丠殷王,此时他这般长舌的模样若是被他的那帮臣子们看见,怕是要大受惊吓。  光是想着,他都已经期待不已了。  “本王确实派了人,可是比起你得到的消息,就不值一提了。”收起空想,他说。  “那你知道景缨已经去过束齐了吗?”丠殷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冷牙,目光闪闪更显兴奋。“确切的说,是他救了束齐,是他的那包药起了作用。”  “他?”冷牙疑道,看着丠殷王的眼神微微有些吃惊。“难道不是你吗?”虽然他早已查清瘟疫一事与景缨无关,但也有预料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靶贺王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热闹,所以当葛朗回来说有人帮了他们时,他也没多想,全当是丠殷王背地里帮他做的好事。  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景缨。  丠殷王失笑,故作无奈的打趣道。“我倒是想留下这个美名,可这不是叫人捷足先登了吗?”  没有理会他意图不纯的笑脸,冷牙说。“他靶贺王的手里攥了多少条人命,你我都心知肚明,即便束齐的瘟疫与他无关,以他的脾性,也不会好管这等闲事。”  丠殷王轻咳了两声之后,也归正了脸色,语气极认真的说道。“话虽如此,可这靶贺与朝廷各种明里暗里的勾当也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这回束齐的瘟疫,起于朝廷,可是结束的,却是我们最意想不到的靶贺。所以在事情未弄清楚以前,随时都会存在变数,你我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皆静观其变。”  冷牙以示赞同的点点头,却又听得他说。“对了,你听说景缨出兵攻打吴戈一事了吗?”  “吴戈?”冷牙凝眉蹙目,暗忖片刻,眼角便慢慢荡开了一抹戏谑的冷笑。“看来这天底下还真没有他景缨做不出来的事。”这靶贺与吴戈结亲在当年可谓是轰动一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朝廷本来是不允许两藩之间相互联姻的,但景缨就非要越规逾矩,倒行逆施,硬是造出了一个可以媲美皇帝嫁公主的阵势。  但很多人唯一不晓得的,这位嫁给吴戈王的“公主”是靶贺都指挥使府上唯一的千金,也就是葛朗的姐姐,葛甄。  “攻打吴戈,如此这番,他究竟意欲为何?”身子微倾,在椅子上坐得久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靠背。  丠殷王也是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摇摇头,清秀明朗的眉间难得的簇着一团阴沉的疑云。“按理说,他不是个会亲手毁了自己棋局的人,吴戈虽不成气候,但与其反目,对靶贺来说也是元气大伤,景缨不会没事无趣到这么打自己的脸给天下人白看了笑话。”他思忖着头头是道的说,眼目深沉,语气郑重。可是当视线掠过冷牙那张冷酷的俊脸时,又立马变脸似的笑眯了眼。“其实就是为了这个,我才想到贵府上向兰荠王爷您讨一个人。”  冷牙一边听着丠殷王的分析,一边专注的琢磨着景缨攻打吴戈的心思,想他这样自打耳光的行为,是不是意味着他接下来还有更大的企图心。可稍稍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的人正笑得贼兮兮的看着自己,便干脆问道。“谁?”  “贵府上的伺候丫头,碧珠。”  “碧珠?”冷牙正疑惑着他远在丠殷,是怎么会莫名其妙认识碧珠的,就听见他说。  “你还不知道吧?你府上的这个小丫头碧珠看似貌不惊人,可还有些不错的手段,景缨的那包药,就是递到她手上的。”丠殷王冲他眨眨眼,那精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景缨?  碧珠?  虽然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丠殷王的嘴里被联系到了一起,可是思维敏捷如他,冷牙很快就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竟碧珠被叶云悠留在了馨淑苑这回事他不可能不清楚的。  很显然是丠殷王认错了人,抑或说是他被叶云悠骗了,且还当了真。但同时他也意识到,叶云悠已经和景缨见过面了,尽管这是意料之中……  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更在意的是此时面前这个男人那一脸让人看不怎么明白的神态。好整以暇,似乎是准备等着乐子看好戏,而这眼神之中又带着一点点怀疑,还有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期待。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冷牙皱了皱眉,寒眸微眯,变了声。“怎么?你是怀疑本王与景缨有勾结?”  丠殷王听闻赶紧摆手摇头的澄清。“玉卿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可是在关二爷面前拜过把子的兄弟,我延陵之就是再混帐,也不可能怀疑自家的兄弟。”这句话听上去虽有谄媚讨好之嫌,但却是他的本意,他是真的把冷牙当作自己的亲大哥,否则也不会亲自登门走这一遭。  冷牙看着他,一声冷哼。恰逢这时,之前被他打发回去送茶点过来的云悠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另头的延陵之倒是一声大叫。“碧珠。”  冷牙嫌他大惊小怪,睇了一眼,却发现他期待的眼神,直盯着刚进来的云悠发亮。  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开始看着他不舒服了。  云悠端着托盘走进来,听见有人叫起了碧珠的名字,本来还觉得奇怪,因为现在她的身边只有琼珠跟着。闻声望去,才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尽管头发完全散了下来,但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  “你怎么在这里?”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程举,云悠震惊得瞪圆了眼。  “这不是特地过来找你的吗?”延陵之笑意盈盈的站在云悠面前,一张脸别提有多迷人。  “找我?”云悠实在是觉得奇怪极了,毕竟她自认为与他之间不还至于熟到了这个份儿上。而且他怎可随意进入王府,又与冷牙面对面说话来着,难道他们认识吗?  延陵之点头,视线便已经开始打量起长发披肩,一身装扮的云悠,不由赞叹道,毫无掩饰。“你这样看上去好像变了个人,漂亮了许多。”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羞涩,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琼珠,便礼貌性的冲她点头寒暄。“琼珠姑娘,好久不见。”  “程公子。”琼珠俯身施礼道,白皙的脸颊早已爬上两抹娇羞的红晕,毕竟她从一踏进门槛,目光就主动搜寻到了他,比起云悠的惊讶,她则是惊喜。  延陵之淡淡的笑着,便很快又看回了云悠。  这边,显然被冷落了的冷牙也不插嘴,只是静静旁观着他们的叙旧,俊眉平静,眼神深幽。  看起来,这延陵之对他的兰荠王妃不寻常啊,刚才他走过去时,他优雅的步履之下分明显得那么急躁,就好像是迫不及待要赶往心爱之人身边去一般。  关于这一点,他绝对不会看走眼。  而一直被延陵之注视着的云悠还没忘记冷牙也在这里,顿时心里是尴尬极了,甚至感觉连手中的托盘都沉了不少。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就把话说白了,那样会显得很没礼数。但她也不能任由另外一个男人当着自己夫君的面这样旁若无人的看自己,本来冷牙就在生她的气,这下再被误会了怎么办?  她眼神为难的偷瞄了一眼依然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的冷牙,似乎是并不打算替她说话,眼底难掩的失落,收回视线,颔首对面前的人说道。“公子误会了,其实本宫并非碧珠,而是兰荠王的妻子,兰荠王妃。”她想,原来他只是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并不晓得真实身份。  “你说什么?”延陵之闻之皱眉,连着声音沉了半分。  云悠又急忙解释道。“这不怪公子,都是本宫向公子隐瞒了身份,是本宫失礼了。”话虽是冲着延陵之的,可她心里在意的,却完全是另外番事。因为她突然想起冷牙派葛朗在自己身边保护的用意,他生她的气,不会就是因为从葛朗那里听说了在束齐时与这程举有过一面之缘吧?  没来得及消化云悠的话,延陵之怔怔的看了她两眼后,目光又费解的再转到了琼珠身上,最后才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冷牙,口齿迟钝的问道。“她真的是你的……”  延陵之话还没说完,冷牙就抬手指了指自己额带上悬着的紫色琼桦寒石,再以眼神暗示他看看云悠额带上相同的那颗,神态自若。  一时深受打击的延陵之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紧紧扣住了一般,有些动弹不得,他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转回头去,视线不甘愿的落在云悠额心的那颗果然与冷牙的一模一样的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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