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抱着那只熊。”他小声道,仿佛在和我对暗号似的。

“后车座拿过来很不方便。”

“万一那个男人来了,我不希望他看到你。”

哦,原来是怕被警方的人看到我,有道理。而且这确实是需要警惕的,说小声点说小声点。

我努力从后座拽来了熊熊,一放到自己身上,果然把整个座位都撑满了。我完全看不到正面视野,只能靠在熊的背上,侧着望向这辆白色车的驾驶员。

他竟然在偷笑:“真是新鲜的坐车方式呢。”

这明显违反交通法规啊,请注意一点,这位驾驶员。

“请忍耐一会儿,听我回答你的问题吧。”温柔的安室透总是能轻易让我放下戒心,比如现在。

“赤坂小姐的情况并不算坏,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并不表示她能很快出院。事实上警方内部已因她与雨男事件的关联,决定将她作为重要参考人暂时留在医院保护起来。这一方面也有认定雨男会再次袭击她的可能性,以及需要从她口中得到更多她目前不愿透露的消息,譬如说她与多濑川美雪的关系。”

“幸没有告诉警方吗?”

“她被雨男刺激到了,如今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不太好?”

安室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担心我地轻抚着我的头发,仿佛这是比毛绒玩偶更舒服的触感:“她没有办法冷静地表述有效信息,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我的身体僵住了。尽管他用了最温柔的说辞告诉我,我还是知道那将是怎样的情形幸,一定想杀了雨男吧,完全不想再理智地动用警方力量,这一次是因为美雪吗?还是因为想到了梨花?她和美雪,还有那天逃跑的“雨男”美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美雪,”我的声音突然沙哑起来,“美雪,没有说什么吗?”

“多濑川美雪不是雨男,至少不是这一次的雨男。”他又改用了十分严谨的说法,“虽然她在逮捕后便一言不发,但在警方走访调查的几次案发时间内,她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

“警方一晚就调查好了?”

“事实上是有人主动到警视厅提供了她的不在场证明。对方是她的同住人,能够证明她在每位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段正在家中或是一起行动。”

我从没听美雪提过她有同住人,可是在如今听到这个词的刹那,不知为何,我只想到了一个人

“是……”

“嘘,来了。”

安室的手抚过我的唇瓣,示意我安静后,升起车窗后开门走下了车。他绕了一圈走到我所在的副驾驶座的车窗外站着,这站姿看起来就和偶像剧里那些备胎男配一样,毕竟男主角从来都是在车里等妹子的。不过他选的这位置的确非常理想,一来这边是人行道方便他与约好的人接头,另一方面,他和熊一起恰好能挡住我整个人,可惜紧闭的车窗没法使我清晰听到窗外的声音。

我向座椅下滑动,调整到脑袋能躲到熊腋下的位置后,紧靠到车门前,从狭小的缝隙间偷看窗外的情况。车窗与外框的连接处传来微弱的风,只要集中注意力应该多少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有个灰衬衫男人出现了,他手上拿了一堆资料纸。等他把资料交到安室手上,空闲的手取下了烟后,才发出低沉慵懒到让人厌恶的声调:“你可真能使唤人啊。”还真的听得到,只是听起来间隔距离有点远。

安室随手翻了翻资料,似乎并不介意上面写了什么,完全没有确认的意思,而是反讽对方:“使唤人这事你可没资格说我吧,鸟海。”

鸟海吸了口烟,他应该有很重的烟瘾,吐出来的烟雾我都能看到形状。

“把二若那小子借去不还,害我被组织的人说了一通,在我这里唯一的新手下病假的时候还叫我查资料,明显你更过分好不好。”让人不舒服的说话声在一句话里仿佛卡了三次痰,我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表示听力受损并没有。

“那可真是麻烦你了”安室透却语气轻松地与他谈笑风生,“我也是没办法啊,要调查五年前外县的案件,如果去那边肯定会浪费时间,这只是个小小委托。那我只能来找你这位警察史编撰室室长了,你弄这些陈案的卷宗始终比我要来得便利。”

“官居高位何必这么讨好我呢。”又吸了一口烟,鸟海的语气一变,说话速度快了不少,“反正我们彼此利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倒是意外,你竟然不是因为那丫头的事来找我的。”

“那丫头?”安室的重复有一种故意的重音在里面,也许是我的错觉。“哪个?”

“赤坂啊,是上任公安一课课长的女儿。”什么,这个人就是幸的上司?怪不得会被幸抱怨,听声音就很差劲。

“啊啊,有听说。”好吧,这个人也差不多,又在骗人了。

“我还以为你是要弄她那件案子才来电话的,结果是什么将棋公主,也是绝了。你还真有认真干侦探这行啊。”

“我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啊。”与对方随意过头的说话方式不同,安室显然在步步为营地安排话语里的陷阱,“这么说来,我听说这名字确实是因为一起案件,毕竟消息都送到侦探这边来了。”

“哦哦,果然啊。是那个吧,七年前案件再发的,我本来同意让那丫头过来就是觉得她会对旧案卷宗熟悉呢。”

“……你还真的有打算使唤她啊。”

“可她不听使唤啊,只会像个野猪似的一股脑冲向自己看着的目标。”

“猪突猛进像野猪一样不顾一切向前冲算是褒义词吧。”

“我又不是在说她坏话,只是对我来说比较棘手而已。”

安室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原来那个随心所欲的鸟海明人也有棘手的事啊,我还以为事事都能如你所愿呢。”

“你今天怎么老是在奉承我,是要显摆给谁看你的风度啊?”鸟海的烟头被他差点扔到了地上,他扬起手便听安室清了声嗓,便也跟着哼了几声,把烟头撕成了两半,而后捏到一起掐灭。“唉,做警察真麻烦,我本来是个快乐的卧底…………”

“……鸟海,你还想回到组织吗?”

灰衬衫转了个方向,我猜他是要离开了。

“不了,我怕了那群疯子,可不想碰违反常理的玩意儿。”他走开了几步,我又挤到车窗前才看清他的脸什么嘛,看起来也就比安室年长一些,我还以为已经是个中年人了。真是欺骗人的声音。

男人回头,吓得我赶紧又躲到了熊的下面。

“而且那位置都给你爬到有称号的地位了,还是你更合适啊。”这回我听不清他的声音了,可是我却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嘴型和此时正在说的话。而他低垂的眼眉似乎并不是在看着安室,而是……“不过那个就不怎么适合你了波本。”他用手里的烟的残骸,指了指我面前的大熊。

这个人,让人十分不舒服。等他消失在大街那一头,安室回到车内后,刚才从他那里投来的冰冷视线依然让我感到生理厌恶。这简直和“那群人”的视线一样,那根本不是在看同为“人类”的眼神。

“怎么了?”安室拨开了变成累赘的熊,看着躲在熊边的我。我该怎么向他表示自己有多不喜欢刚才的家伙呢?

“……我讨厌烟味。”

“我明明有把车窗关上,还是会漏进来吗?”他赶紧开了窗,用手里的资料纸扇了扇。原来他关窗不是不想让我听到他们的谈话,而是因为这个?也许两者都有吧。

我将熊塞回了后座便赶紧靠向他的驾驶座,想和他一起看手上这份资料。安室却往他那侧车门方向倒去,像是在避开我。

“我不能看吗?”

“呃,不……只是我要先确定这里是不是有不能泄露给社会人员的内部资料。”他似乎有些……紧张?

这叫我更好奇了,不觉追问:“可是你也是社会人员啊?”

“……我有许可。”

“是刚才那个鸟海明人给的许可吗?”

“你知道他的名字?”将手里的资料一卷,安室透突然皱了眉,“你听到刚才的谈话了?”

糟了,我那个好像算是偷听吧,这这这……“侦、侦探是这样偷听的!”我试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你又不是侦探。”

那那那……“……教我,透先生。”学着电视上心机女配撒娇时的语气,我影后上身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摇晃了一下,应该差不多了吧。

“……你奇怪的东西看太多了。”

哎哟,该被我看的资料打到了我的头上。

不过安室透的态度终究还是软化了。他叹了口气,用手机确认了时间后,把资料放到了我的面前这下变成他靠到了我的肩膀旁,莫名地让我感觉到了压力物理意义上。

“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社会人员。”

“啊?为什么?”

“你没有户籍。”

说的真有道理。

“不过,你也是安室透呢。”

“……是安室透就可以?”我被他奇怪的逻辑弄得迷糊。

“没错,安室透就可以看。”

“那这个名字再借我用一下?”

“请吧。”他的笑容突然在那么近距离的地方出现,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反正以后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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