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荒芜的地方都有风景。
比如那句让上郡修士反复听到耳朵眼都快要起茧子的话碧落天水,霞飞凤临。
头一句说的是天水城。天水城最有名的地方,并不是十年内坐稳上郡辖城这把交椅,而是那倒悬的冰河瀑布,和美如仙境的天水湖。
而凤临城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当承载凤临城的火凤酣睡化云漂浮在天际,从地面上看去,整座凤临城就象一道遮天蔽日的晚霞。
齐瑶曾经也是那无数仰望晚霞中的一人。
那日她身着嫁衣,被许落纸以一根红绸牵引,轻轻踏上这片磅礴美丽得令人心醉的晚霞,背弃有时村的愧疚逐渐被晕染成了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情绪,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而现在的她,只觉得窗外那无边无际的晚霞,象一道被火烧灼的血墙,血气冲天,让她头晕目眩。
她不自觉地抚住了隆起的腹部。
凡人十月怀胎,修士怀胎时月没有定数。有个说法,怀胎时月越是长久,胎儿灵根越佳。她已怀了很久,越是久,越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她倚在窗台上已经很久,将屋内那人也晾了很久。那人一身黑袍,举手投足间充满高贵优雅,只是面色冷漠,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那人的袍子很奇怪,象黑夜中流动的水。
“你们果然处心积虑,只是我有我自己的安排,不必费心了。”她看厌了窗外,慢慢回身,望住那人,道,“若是做买卖,蜃星盟是个不错选择。至于别的事,恕我直言,我不想与魔族打交道。”
那人面色未动,但齐瑶觉得那人似乎笑了笑,嘲讽的笑。
“侄少夫人有自己的安排么?”那人想了想,道,“如此说来,许公子已经知道夫人怀的是城主的骨血,并且已经想通了一些事,决定与夫人结盟?”
齐瑶不置可否。
那人点头,似已明了。又指了指桌上一只玉盒:“那盒中是夫人的娘家人千方百计为夫人觅来的孕灵丹,既能提升修为,又能保证腹中胎儿不为丹毒所伤。这丹药如此珍贵合用,送来已有三日,夫人却因何不用?”
齐瑶的嘴角肌肉有些僵硬,沉声道:“你们连我的家务事都要插手,究竟是何用心!”
那人笑了笑,道:“在下的意思是,夫人连娘家人送来的东西都不放心,所谓的安排,恐怕没有那么可靠。”
又道:“在下觉得,夫人是否对蜃星盟有所误会?在下虽是魔族修士,蜃星盟中却不乏人族修士,无论魔族还是人族,许多人只是想活命而已。手上资源越多,活命的机会就越大,仅此而已,对夫人及凤临城并无不良用心。夫人的家务事,我等本不关心,只是那送丹之人,却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夫人,而是去了城主夫人处,这才引起我等怀疑。”
齐瑶脸上血色慢慢褪去。
那人微微吸气,放轻放缓了声音,似乎怕打碎什么物件:“丹药已被调包,夫人若是服用……一尸两命。”
齐瑶身体有些摇晃,缓缓靠在窗台上,半晌才能说话:“你可知那送丹之人是我亲生父亲。”
那人面露同情:“你父母最近关系不睦,因为城主夫人送了你父亲一名小妾,而这名小妾最擅长的便是双修之术,可助男子提高筑基机会。听闻你父亲卡在炼气巅峰已有十多年?”
齐瑶身子慢慢顺着墙壁滑下,那人站起,宽袖如水般挥出,将她扶住,道:“你父亲并不想害你,只是被城主夫人利用,你不必太过伤心,莫要动了胎气。所幸城主夫人此刻还没有将你父亲灭口,我们还有时间。”
齐瑶缓缓点头,被那人搀扶着,寻了张椅子坐下。
她本就是坚忍之人,只因有孕在身,情绪才会一时不受控制。只是片刻间便整理好心情,平静地问那人:“你们有什么条件,能帮到我多少,都说来听听吧。”
那人神情又恢复最初的漠然,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地道:“大致上,蜃星盟确保夫人与与家人安全,未来夫人若是得势,酌情与蜃星盟在凤临城辖区行些方便,此外,保证凤临城不再参与到天水城敌对势力中去。”
顿了顿又道:“在下今日不便久留,具体事务不妨将来与夫人慢慢商谈。夫人今日只需告诉在下,是否有意与蜃星盟合作?”
“有意自然是有意的。”齐瑶疑惑问那人道,“你我合作,为何扯上天水城?你们和天水城有何关系?”Μ.166xs.cc
“目前并无关系。”
“目前并无?那么说将来也许会有?”齐瑶美目微微闪烁,忽道:“莫非是与那有时镇的冯小百事有些关系?”
那人正起身准备告辞,听闻此话无奈道:“在下真的该离开了,与夫人这般聪明人说话,每个字都须谨慎小心。有些不相干的事,烦请夫人不要乱猜,在下也无法回答。”
齐瑶不以为意,再次问道:“今日最后一个问题我总不能连蜃星盟派来与我商谈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吧?”
那人微微一怔,又淡淡一笑,行了个礼,道:“魔族邹屠尧行。”
就在邹屠尧行结束谈话离开凤临城的时候,远在魔族玄晶窟中,另一场商谈才刚刚开始。
坐在轮椅上的丰将寒纱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眼前这名装腔作势抱头蹲在墙角的男人就是那个所谓深不可测的泾阳深溪?魔族男人果然个个欠揍。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好想剥掉那个男人的伪装,拖出来痛打一顿啊!
“不要装了好吧。”丰将寒纱将牙齿咬得咯吱响,“痛快一点谈不可以吗?”
泾阳深溪好象吓得快尿了,全身颤抖着道:“寒……寒纱,有话……好好说,我好歹是你的……未婚夫君,这个样子,被两边长辈瞧见了……不好,有损你的……清誉。”
丰将寒纱捂住额头,心想没法继续谈了。为什么上面会指派她来谈这件事?她根本不善谈判啊!
她努力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除下一只鞋朝泾阳深溪劈头盖脸砸去,吼道:“你不是无目族的后代吗?!无目族不是天生就会读心吗?!来啊!!老娘敞开给你读!!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啊?”
本来看似受了惊吓的泾阳深溪,忽地从地面暴起,却不是为了躲闪丰将寒纱砸过来的鞋,而是迅速打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在两人周围凝结出一圈隔绝灵识探查的结界。
做完这一切,他无奈地看住轮椅上那个少女,道:“为什么蜃星盟会派你这么一个人来和我谈合作大事?我辛辛苦苦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差点功亏一篑。”
他站在那里,气势惊人,脸上神色虽然无奈,但一双眼睛却是咄咄逼人,根本不是平日里那副无精打采、小心谨慎的模样。
丰将寒纱见他终于不准备继续装下去,总算松了口气,又翻了个白眼,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等你加入蜃星盟,弄清楚答案后,麻烦告诉我一声。”
她抬手召回了那只鞋子,一边穿上一边嘀咕道:“早这么痛快哪来的麻烦!”
泾阳深溪哭笑不得,他算计别人算计了二十多年,却被这女人用最粗鄙的手段算计了一次。
他看着那女人穿鞋时可笑的姿势,道:“你为何总要以鞋砸人?难道不知道这非常……不雅么?”
丰将寒纱瞧泾阳深溪的眼神就象瞧着一个傻子:“我是个修士,用鞋砸人当然是因为这双鞋是我的本命法器!”
“将鞋子炼化成本命法器?”泾阳深溪再次望向那女子眉心,确定对方没有说谎或者搞笑的意图,便越发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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