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宫伍被杀,尸体是在第二天才运回水西宣尉府的。  夷人丧葬简单,并未告知官府。但安宫伍被香炉山杀害的消息只一天的时间传至乌撒府、水西宣尉府,以及贵州布政使司。朝廷命官被江湖门派所杀,简直就是造反。官府得报后,本欲发兵香炉山,将其剿灭,然香炉山已被打鸡洞所灭,此事也就作罢。  打鸡洞杀了香炉山那么多人,很残忍,按照常律,无论何种原因,既然公开火拼,官府都应问责。  但官府似乎并没有追究打鸡洞的意思,那言外之意,自是默认了打鸡洞的这种做法,何况打鸡洞还是名将之后。  官府认为这件事不合法,但合情。  打鸡洞灭了香炉山的消息也传至黔州武林各门派,各门派也没有觉得陆离做过了,就连梵净山栖侠山庄的武林盟主唐勇扶得知后,都没有说什么。  在武林盟主看来,这事也合情,但不合理。  正所谓冤大头,债有主,杀了张人韦即可,何必多杀。  江湖人最讲究的就是祸不及家人。  若是一人有罪,便全家灭门,谁还敢在江湖上混。  当然,暗地里灭门的不是没有。  但想着,香炉山杀安宫保在先,又杀安宫伍在后,这事是香炉山不对,打鸡洞灭门报仇也就在情理之中的事了。  换作任何一个门派,恐怕都会这么做。  江湖消息,安宫伍是与陆离一起来香炉山为其弟报仇而被杀的,这也就解开了张人韦,李向东等人的疑问。  安宫伍果是来报仇被杀的。  今天是四月十二七,离五月初五梵净山栖侠山庄的武林大会还有八日,各门派也都纷纷整装待发,为武林大会做准备。  武林大会是江湖各门派争取话语权的机会,没有谁会放过此盛会,就连官府都会有人参加。  乌撒府到铜仁府有一千多里路,故此,陆离带着打鸡洞的人今日便出发,不然恐会错过盛会时间。  香炉山还处于一片悲痛之中。  张人韦把妻子埋了,他站在墓前,一阵凄凉。  他细细想想,有些讽刺,这墓地不正是妻子为自己准备的么?没想到今日却用来埋妻子。  石碑还是那块石碑,只不过名字却换成了石绚音。  石中正和石天辉埋在石绚音两侧,张人韦看着坟墓,往事浮现,历历在目。  张府站在石中正的坟前,悲情的说道:“大哥,没想到你我再见,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哎,大事未成啊!”说着,他长叹一声,又是一阵怅然,似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倒了三杯酒,一一敬于石中正的坟前。  一杯敬往事。  一杯敬友谊。  一杯敬生离死别。  “好了,你走好,我们的宏愿,还有我和人韦来完成。”  李向东心想:“人有旦夕祸福,再说不假。”这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参加了石绚音的婚礼,又参加了其葬礼,人事变化真的……太快了。  高婷婷看着石绚音的墓,有些出神,她早就有意拜访石绚音了,今番相见,却是这般惨状,“姐姐,你那么美,老天却不长眼,”顿了一下,侧头瞟了一眼张人韦,又道,“你……我们会为你报仇的。”  说着,与李向东,及百里杏子姐妹俩一同向逝者深深的行礼。  张人韦本想提着剑直捣黄龙,杀打鸡洞一个片甲不留,可被众人劝住了。  要报仇,可以。  但得做好十足准备。  虽然说香炉山总坛被毁,有些许弟子归顺打鸡洞,但也还有很多弟子散落在黔州,招集回来,尚可与打鸡洞一战。  弟子众多,是香炉山作为黔中第一大帮的优势。  为今之计,不宜盲目报仇,而宜收拾旧山河,再出发。  “人韦,我已通知铜仁府与乌罗府的弟子准备参加端阳节栖侠山庄的武林大会。”张府说道。  “我们今日也出发吧!”  张人韦点头,道:“是,父亲。”  高婷婷也道:“宗主,我也通知了西江,届时在梵净山与我们汇合。”  张人韦默然回想,自己还有一个身分,是乌江十里画廊与西江千户苗寨的宗主,遂应道:“甚好!”  忽然,来路有脚步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来者是一个和尚,和尚步履轻盈,精神焕发。  李向东乍见,脸部略喜,然后上前深深一拜,道:“弟子拜见师傅。”这是他的师傅红岩老人。  红岩老人并不老,反而还很年轻。  张府父子则急忙上前,四肢着地,额头贴土,稽首道:“臣……拜见皇上。”  和尚不是和尚,而是建文帝。  建文帝的眼睛扫了一下几人,缓缓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三人方才起身。  李向东惊讶的问道:“师傅,您……是皇上?”  “嗯。”建文帝点头。  昔日,建文帝只收李向东为徒,并未向其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体分。  李向东又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建文帝道:“我听说了香炉山的惨案,遂过来探探。”然后,他缓步走到石中正的坟前,双膝竟然跪了下去。  皇帝给一个江湖客下跪,这还真是……  前无古人,闻所未闻。  众人皆甚震惊。  建文帝跪着道:“当年若不是老先生,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没想到你我今番再见,却是死别。”  建文帝说着,然后恭恭敬敬的深深一揖,口里念了几段经文,以为超度。  “老先生走好,他日定为你雪恨。”  建文帝起身,回头看着张府,略惊,问道:“张大哥,你怎么变得如此狰狞?”  时至今日,建文帝方才三十五岁,与张府相差不过十几岁,自从君臣逃离南京后,建文帝均称张府为大哥,张府曾是建文帝近身的侍卫,故,即便张府面目全非,建文帝凭声音也识得。  张府回道:“噢,皇上,先前遇到仇家,遭了其毒手罢了。”  张府又道:“皇上,端阳节的武林大会将至,我们今日便可启程。”  建文帝点头道:“可!”  君臣,师徒几人便动身前往梵净山栖侠山庄。  百里杏子本是武林中人,如此盛典自是不会错过,亦带着百里杜鹃一同前往。  七人午辞新坟去,一路向东,暮至水西与水东的分界线鸭池河。  夕阳的余晖散落大地,最后消失不见,七人寻了憩息处,李向东与张人韦便去寻吃的。  二人隐入林中四处探寻。  百里杏子坐在火堆旁看了看妹子,然后随着妹子的目光看向林中,会心一问:“杜鹃,看嘛呢?”  百里杜鹃忙像小偷似的抽回眸子,道:“没……没什么。”  “我在想李大哥他们能不能找到吃的。”  百里杏子反问道:“是吗?”  百里杜鹃有些好奇的看着姐姐,回道:“是啊!”  不然还是什么?  说着,百里杜鹃眼睛迷离的错开姐姐的逼视。  春尽夏来,这荒山野岭野果丛生,倒也不乏吃的,用不多时,二人便摘得一些野山杏,野山桃回来。  几人分食之。  百里杜鹃拿着一个野山杏,咬了一口,道:“李大哥,这个还真好吃。”  李向东笑道:“酸中带甜,甜中带酸,蛮有味的。”  一旁的张府吃了几个,便觉牙齿不适酸味,也就不再进食,对建文帝道:“皇上,这次石大哥先去,我们的力量有所减弱。”  “今次参加武林大会,我们可以集结一些力量来帮助我们。”  建文帝道:“这么多年了,每当北望中原时,都会想起我那四叔啊!”  “他多次派郑和下西洋,也是为了寻找我。”  “我做了和尚,是为了躲避他的追寻,今番武林盟主换届,如果盟主不是自己人,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分。”随即,建文帝看了看高婷婷及百里杜鹃姐妹俩。  对于弟子李向东,虽然先前没有表明自己身份,但他对这个弟子还是蛮信任的。  张府暗想,今日白天在香炉山见皇上便开口直呼,不免有些思虑不周。  当时建文帝来的太过突然,没及细想。  现在要对几人隐瞒,似乎不大可能。  张人韦会意,道:“皇上放心,高姑娘是自己人。”  百里杏子则不屑的道:“放心吧,说到底,宣尉府遵先帝遗诏,听命于正统,你的身分我是不会乱说的。”  建文帝放心的点头,转而又问道:“张大哥,这打鸡洞的陆离是何人?竟有能力来杀石老先生父子。”  张府回道:“这人曾是不法奸商,我以前追捕过此人,其父亲被我杀死,便因此结了仇。”  “我这幅尊容,也是拜他所辞。”  “他到我府里捣毁一通后,便一直在打鸡洞,也不知他是如何与安宫保认识的。”  “我也被陆离一直关在打鸡洞的石牢里。”  张府说着,看了看高婷婷,继道:“多亏了高姑娘相救,不然我恐怕还在石牢里关着。”  张人韦也用感激的目光看着高婷婷。  建文帝则庆幸的道:“能脱身就好。”  百里杜鹃则懵懂的问道:“张伯伯,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这陆离是来报仇的,为何不直接杀了你,而是把你关起来呢。”  关起来不是多此一举么?  张府与高婷婷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百里杜鹃,随后高婷婷又把目光转向张府,这件事只能……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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