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的那个男人立马屁颠屁颠上前,得意洋洋地介绍:“绥州最大最好的酒坊都是他家的,他就是张记酒家当家的,张天禾。”  姜嫀暗暗轻哼,反问道:“原来是张老板,不知叔叔如何欠下你的钱?“  “欠了就是欠了,哪里来得那么多理由和废话。”张天禾掸了掸衣袖,一脸的张扬。  涂叔气得胸口直疼,指着张天禾破口大骂:“张天禾,你丧尽天良,为虎作伥,迟早要遭到报应的。”  张天禾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抖了抖:“白字黑字,你已经签字画押了。”    “我呸,”涂叔啐了一口,“字是你写,是你逼着我画押的,如何能算数?”  张天禾突然伸脚,狠狠地踹了涂叔,涂叔收势不稳,直直摔在了地上。  姜嫀吓了一大跳,忙蹲下身子去扶涂叔,抬头看向张天禾的眸中已是怒火滔天:“张天禾,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哈哈,老子就是王法。废话少说,五天之后,老子来收酒,银子也行,要不然就收拾了你这条老命。”  说完,张天禾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涂叔瘫倒在地上,重重地捶着脸口,失声大骂:“王八羔子,天杀的。”  “涂叔,你忍着点,我这就去找大夫。”姜嫀想要将涂叔从地上扶起来,可是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衣袖。  “小姐,老奴对不住你啊。”涂叔老泪纵横,边说边跪了起来。  “涂叔,你先起来,起来再说。”姜嫀费了好大劲,终于将涂叔拉了起来,扶进了后院。  涂叔坐了下来,拿衣角抹了抹眼泪,道:“张天禾这个畜生,自己没良心往酒里兑水,还嫌不够,居然还鼓动其他酒坊掺假。游说过我几次,我没答应。这些日子多亏了小姐的主意,眼见着酒坊生意红火起来了。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带人来闹事。”  “那他说的五天后要么来收酒,要么来收银子,又是怎么回事?”姜嫀有些不解。    “老奴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逼着我签字画押,五天后要么给他一百坛酒,要么给五百两银子。这天杀的,眼中哪里还有王法?哪里还有天理啊?“  姜嫀听了更为恼火,道:“岂有此理?莫名其妙就欠了他张天禾的了?这是光天化日明抢明盗?欺压良善,太过份了。涂叔,去报官。“  涂叔却摇了摇头,道:“张天禾背后有魏卓撑腰,县太爷他都不买帐,本来若是你爹……“  “不行,若是我那黑心的爹出面,这酒坊只怕保不住了。“姜嫀毅然打断了涂叔的想法。  这事若捅到自己那个爹那里,陶氏就会知晓,到时她铁定就会趁机将酒坊收走,自己最后的依仗都会没有。    至于魏卓,虽然没见过人,但也听说过,人称“绥州小魔王”。绥州大半的当铺都是他开的,他可是绥州城里最富有的钱主。更何况,绥州宣抚使是他叔叔,跟她那爹一样都是从四品。  “难为小姐了,明明有个当太守的爹,却还要……,哎。”涂叔重重叹了一口气,却揪得胸痛。  “涂叔,你先好好养伤,回头寻个机灵的伙计去打探一下,张天禾要那么多酒做什么,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办法肯定是会有的,但姜嫀却陷入了两难之中,尤其是在涂叔传来消息之后,更是让她坐立难安。  因为打探来的消息说,不止是涂老豆酒坊,近期也有其他酒坊遭到了张天禾的勒索。那些酒源源不断地送入了京城的和丰楼。    旁人可能不知,姜嫀却是知道的,和丰楼是世子爷赵岐的。  虽然不知道赵岐要这么多酒做什么,但无论是啥,她都不会让他如意的。  本来若只是张天禾与魏卓,她不介意拿自己太守嫡女的身份去压一压。  只是再摊上一个赵岐,她却不得不谨慎。她要的不仅是自家酒坊生意兴隆,更要扭转这种掺假歪风。  可是一个人枯坐在自家后花园的凉亭中已有半个时辰,姜嫀依然寻不到思绪。  在这时,怀碧突然来了。    “小姐,你都坐了这么久都不累吗?先吃点小食吧。”怀碧从食盒里拿出两样点心来。  小姐自从病好了之后,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更有想法了,也不会再被陶氏她们任意拿捏了,对自己和坠儿这些下人也更好了。  自己正庆幸,却发现小姐开始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姜嫀分神,一眼瞥见小食中有一盘清淡的泡椒鸡爪,浑身的寒毛立即倒竖起来,忙移开目光,一脸的嫌弃:“快拿走,快拿走。”  怀碧愣了愣,小姐一向可是最爱啃鸡爪,无论是红烧的还是清淡的,从来没有拒绝过,今儿个是怎么了。    她却不知,如今姜嫀莫说是看到,就是想到,都会觉得膈应的慌。  鸡爪,手指,季禹鸣种了一个好梗。  “姐姐不要,那就赏给妹妹好了。”怀碧虽不解,但见小姐这般,正要收走,突然横空伸出一只手来,捏走了一只鸡爪。  姜萱若。  姜嫀心里有事,懒得跟她对付,漫不经心地说道:“妹妹喜欢,只管拿去。”  姜萱若咬了一口鸡爪,一边啃一边吐着骨头,道:“姐姐在这儿正好,娘让我给珣哥儿房中置换些新衣裳,既然你在就交给你了。”    姜嫀这才猛地想起来,珣哥儿中秋节要回来了。  珣哥儿在学堂,三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自从自己醒过来之后,一次都还没见过她的弟弟呢。  想到珣哥儿,姜嫀眸中一亮,但很快地黯淡下来,只是点点头:“怀碧,呆会你送去到小少爷房中吧。”  “是。“  陶氏为珣哥儿置办衣物也是常有,姜嫀便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在姜萱若还没有傍上赵岐之前,谅陶氏也不敢乱来。  但她却低估了姜萱若的能耐,以至于事发之后,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姜萱若见姜嫀这般冷淡的态度,心中可不乐意了,凉凉地说道:“都说姐姐最疼珣哥儿,如今珣哥儿要回来了,姐姐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往日里不都邀妹妹一起为珣哥儿添置物件呀。”  可不就是,自己以前每次都傻傻地被姜萱若打着为珣哥儿买东西的名头,借机捞点油水走。  “妹妹也是珣哥儿的姐姐,有妹妹替我操心,我也省心省力不少呢。”姜嫀淡淡地笑着。    姜萱若见姜嫀不上钩,气恼地扁了扁嘴,将未啃完的半只鸡爪弃在地上,嘀咕道:“整天不见人影,神神叨叨,也不知道你有哪里好。”  边说着,手却伸向了那盘鸡爪,欲端走。  姜嫀见姜萱若那手指尖尖就要触碰到盘子时,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改刚刚的淡漠,居然婉然一笑:“多日未见妹妹,发现妹妹长得愈发秀雅绝俗呢。”  姜萱若本来被擒得有点疼,可没想到姜嫀会夸她,一时心里被打翻了蜜罐一般,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姜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她的手举高,反复看了又看,说道:“尤其是这手,白白嫩嫩,柔弱无骨,就像是……”  姜嫀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头一转,落在了那盘白花花的泡椒鸡爪之上。  姜萱若顺着她的目光,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边上的怀碧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忙捂住嘴。  小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姜嫀很满意姜萱若的表情,放开了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妹妹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别浪费。”  要膈应是吧。  来啊,一起来,有伴。    虽然有样学样地摆了姜萱若一道,但对于酒坊的事,姜嫀还是一筹莫展,以致于三日后在侯府便出一些小状况。  当季禹鸣第三次合上手中的书本,就见腰上的那一块遮羞薄被又偏离了正轨,再差一点就要露出端倪来。  而肇事者浑然不觉,手上虽然捏着腿,神游已经去了太虚,时而皱眉,时而轻不可闻地叹气。  季禹鸣不得不再次伸手拉了拉薄被,微微咳一声,问道:“石榴酒没有了?”    自从来了侯府,季禹鸣便隔三差五在酒坊买酒,那新酿的一缸石榴酒几乎全进了侯府。  “石榴过季了,酒自然也没有了。”姜嫀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冲动一下,干脆将那些送到和丰楼的酒在半路抢劫掉算了。  季禹鸣见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凝重,手指不由轻扣书本,沉吟道:“石榴没了,就换其他,以后特供给本侯的酒,十两一瓶。”  一瓶十两,可是个大手笔。  姜嫀仍然提不起兴致,给腿做最后一遍疏通,淡淡道:“最近不行。”  涂叔的伤都还没好全呢。    季禹鸣皱了皱眉:“怎么了?酒坊生意不好?还是你爹生病了?”  姜嫀闻言,下手不自觉便有些重了,忙收势改成揉,再垂下头,低声道:“他是我叔,我,我没爹没娘,一直是叔叔收养我。”  最终还是选择了撒谎。若是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所作所为惊世骇俗不说,所图所谋也会成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季禹鸣哦了一声,没再深究,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兴许本侯能帮忙。”  刚刚收好尾,姜嫀倏地抬头,原本暗淡的眸子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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