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何如

千尘知道身后对他穷追不舍的是谁，他已是使出最快的速度御云，怀中的玄姬就像一枝折断的摩罗花，随时将要凋谢。　　　　太白星君在他身后不远处唤道：“殿下，回头是岸！”　　　　他根本不打算回应他，在他的信仰里，她才是岸。　　　　众仙终追上了二人，形成一个圆阵将其困锁，天君立于云头，蹙眉直视这一幕。　　　　千尘不得已而停下，左肩血流如注，他怀中的人准确说来已不是玄姬，而是心魔。　　　　“我念及仙僚情谊，最后跟你们说一句，若谁想从我手中带走她……就必得成为我宵练剑下的亡魂！”千尘亡魂二字一落，不料自己怀中的人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般，从他怀中脱出。　　　　众仙细细一瞧，玄姬的额头上多了一道诡异的符文，正是心魔所化之状。　　　　“啊～本尊借着这具身躯醒来，肚子倒真是有点饿，你们如果愿意当我的下酒菜，也无妨。”心魔动了动脖子，像看吃食一样看着众仙，贪婪的眼神让其有些畏惧。　　　　天君施令，众仙朝心魔齐齐攻去，千尘以宵练剑划出一道缺口，跃至玄姬身旁，为她挡掉众仙的剑雨。　　　　“你不是刚刚抱着我的那个小子么？我刺了你一剑，你还要帮我？看来你跟这具身躯的主人关系匪浅呐。”心魔挑了挑眉。　　　　此刻众仙在尽力攻破宵练剑的结界，天君观此，暂未出手。　　　　他看着她，提了提手中的剑，道：“玄姬，这把剑，你不认得了吗？”　　　　心魔啧啧两声：“她已经被我吞噬了，你真傻。不过……”她凑近他的脖子闻了闻：“你修为挺高的，吃起来味道应该很不错。”遂咬上他的脖颈。　　　　天君这才出手，一掌破了结界，又施术弹开二人。　　　　心魔与众仙交手，这已不叫交手，应叫厮杀，她一掌扯入其中一仙的肺腑，抓出来时血溅三丈。　　　　可那是玄姬的身体，千尘就算死了也要将其保全。　　　　他拿紧了剑，要为她与众仙为敌，做出这个决定之时，他内心有声音问过自己：那是与你朝夕相处的仙僚，你真的能痛下杀手？　　　　可他没有办法，他欠了她太多，即便他知道自己在犯罪，即便他知道自己在做大逆不道之事。　　　　“若有来世，让我一人下地狱吧。”他喃喃自语之时，剑已刺穿一仙将的身躯，宵练剑顿时收敛其魂。　　　　“孽障！”天君终于被千尘所震怒，落下重云，一掌光矢击在千尘天灵盖上。　　　　“哎呀不巧不巧，怎么就看见了千尘神君这么狼狈的一面～”苏烨忽乘着毕方鸟而来，毕方鸟咧嘴喷火，正好对着心魔，心魔忽受此重击，虽无伤灵力，却晕了过去。　　　　他一来，场面混乱到不行。　　　　众仙根本不知道是要先捉拿他还是心魔，又担心他与心魔为敌，可方才他让毕方鸟喷火那一下又是怎么回事？！　　　　“苏烨，你！”千尘怒不可遏。　　　　毕方鸟极速跃过千尘身边，那一下，苏烨就拎起千尘放到毕方鸟上。　　　　天君没有想到苏烨会在这里出现，还带走了千尘。虽然众仙有些糊涂，可天君清楚，苏烨是在帮他们。　　　　他暂时不想管苏烨的事儿，眼下，该注意那个人。　　　　天君看着晕倒的心魔。　　　　“把她带回九重天。”　　　　——————————————————————　　　　“你什么意思！”千尘被伏在毕方鸟的鸟背上，对着苏烨一顿痛骂。　　　　苏烨此时已不再像方才那样带有三分顽劣，从南海出来后，他身上的戾气好似也没有那么重了。　　　　他道与千尘：“我是在帮你……天君若真要想杀她，一早就动手了。我看你是太过紧张玄姬，才会激怒天君老儿。”　　　　千尘嘴角摸过一丝嘲讽：“你现在才知道做好人？若不是因为你，我与小姬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苏烨顿了顿，道：“之前我的确干了不少过分事儿，不过你女人让我看到了当年关于楚琰的真相，我算是欠她一份人情……刚才我不带走你，就算和你一起从他们手里抢回玄姬，不走出三里我们就得被心魔杀死。”　　　　他说得没错，玄姬的意识已在那具身躯里沉睡，现下的她全被心魔操控着。　　　　“你带我去溧海。”　　　　“好。”　　　　九重天的砚天池，其实一座神殿，因殿顶与地面看上去都如流水，才叫了这个名字。　　　　玄姬并不知道自己竟还有意识，睁开双眼，微弱地看见自己被困在殿中高出的结界之中，而自己足下是几十道阶梯，通往砚天池的出口。　　　　她还是神仙的时候，竟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转眼一望，就发现天君就站在自己身旁，俯视着自己。　　　　她看见他没有别的话想说，只怨恨地道了句：“我娘，是被你害死的。”　　　　天君一怔，而她说完此话，感觉脑内的意识又被心魔夺了去，再次陷入死睡中。　　　　天君对着她，良久，叹了口气。　　　　千尘和苏烨没有在溧海发现元始天尊，连带的，胥玉和尹姜他们也不见踪影。　　　　他去找上白寺山下的散仙们打探消息，他们说早上还看见过胥玉的身影。　　　　“没道理都在这个时候不见了。”千尘第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他翻遍上白寺，确确实实没有发现一个人，连平日在此修习的弟子都不见了。　　　　苏烨站在旁处眼观整个异状，道：“你没有时间再想这个问题了，元始天尊不在，你得求助别人。”　　　　千尘顿了顿，道：“我只怕来不及，你若真想还我和小姬的人情，就替我走一趟封禅山，把情况告诉墨夷修，我得马上回天族。”　　　　“好。”　　　　苏烨出门呼哨一声，唤来了毕方鸟乘去封禅山，千尘也不多留，立马腾云回九重天。　　　　他原本以为，自己成为天族的罪人以后，途中一定多有阻碍，却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他刚到南天门，就看见远远从仙桥上急走而来的熠楠，熠楠瞧见千尘，更是加快了步子。　　　　“你回来了？”熠楠颇为焦急。　　　　“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小姬现在在哪儿，父君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千尘最怕的是他不在的时候她会出事。　　　　熠楠在着急之余又有些无奈：“她被父君关在了砚天池，现下正集合五方谒谛之力，要碎了她的元神。”　　　　他早该知道是此结局，没有多言，要迅速赶去砚天池。　　　　熠楠在他身后喊道：“她已是心魔，六亲不认，你知不知你在送死！”　　　　他没有回答，依然义无反顾。　　　　良久，熠楠脸上才浮现出一丝平静又复杂的神色，喃喃道：“但愿你能平安。”　　　　千尘到了砚天池，只觉此处有极其重的阴邪之气，照理来说，九重天上不可能有地方会是这样，可他没有多想，还是闯了进去。　　　　他足踏进殿，就有种非常不真切之感。　　　　五方谒谛，金光揭谛、银头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摩诃揭谛，分别坐于金木水火土之位，中间被重重枷锁困住的，正是闭眼未醒的玄姬。　　　　千尘使出宵练剑欲颇其结界，却被生生弹开，天君立于高座，一张脸凛若冰霜。　　　　“父君当年已逼她跳过一次诛仙台，这次又要索了她的命吗？”纵然他天资再高，也不是天君和五方谒谛的对手。　　　　天君淡道：“她已不是你所谓的玄姬，而是噬人如麻的心魔，四海八荒都不喜欢这样危险的存在，你无论如何都救不了她。”　　　　千尘好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宵练剑已出鞘，他道：“我的使命只是救出她，至于我与她有什么下场……都得等到救出她之后再说...”　　　　他将圣咒赋于手中之剑，腾空一斩，看似要瓦解五方谒谛周身的结界，却被天君轻轻阻拦。　　　　天君的手聚风成刃，万物皆可成其他利剑，此刻他手中无形的剑气，已在千尘胸前划开一道血口。　　　　“你在找死。”　　　　他被天君踢落在地，此番落下，他才发现右手手臂上也多了几道剑伤。他知道，这对于他父君，执掌九重天的君主来说，已算是手下留情。　　　　天君立于仙阶之上俯视他：“本君念及最后一丝父子情分，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千尘嘴角摸出一丝嘲讽的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让他回头？他屏息，再次聚灵，杀气腾出十里，面前五方谒谛设下的结界似有受到波及。　　　　天君这才开始认真动手，他手中的剑在千尘身上刺破出无数个伤口，待其松懈，朝额前施了一掌。　　　　这一掌天君打得不轻，其灌入的灵力就快要撕碎千尘的仙骨。　　　　他跌落在仙阶上，又从仙阶上滚了下去，却唯独记得拿好手中的宵练剑。　　　　千尘的身子重重砸在殿中，此刻他额头上伤口流出的血将他的面容弄得十分惨烈，他倒在地上，回头朝结界内的玄姬望去。　　　　他眨了下眼，好像觉得一切都模糊了，整个世界，只有她睁眼看着自己，她脸上的泪像倾盆的大雨，止都止不住。　　　　再次眨眼，结界里的玄姬却分明闭着眼睛，元神在一点一点被五方谒谛给销蚀。　　　　他回过头，以往的记忆重泛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