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朝挽棠发现了独孤临身上有着武学天赋，她努力把他培养成为剑修。　　　　剑修，心中之剑，披荆斩棘，破除一切障碍。　　　　由于利用了空间里的各式各样的宝贝，他的修为进步很大。　　　　明面上顾贵妃和独孤靖都没来找麻烦了，实际上，背地里的陷害从未间断。朝挽棠都开始佩服他们了，明明阴谋一直都失败了，怎么还不死心放弃。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过去了，独孤临已经八岁了。　　　　皇上狩猎都会带着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却无缘参加。　　　　不过，独孤临的剑法修炼开始上道了，一把天一剑舞得像模像样的。　　　　可是，他依然要装作弱小的样子，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功。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总是驳回他习武的请求。　　　　转眼，年与时驰，岁与月去。　　　　独孤临十岁了，他已经开始长个子了，当年那个只能抱着她的腰的小孩子已经到她的胸口了。　　　　独孤临依然住在阑听宫，宫里头最高份位依然是顾贵妃，太子依然是独孤昱，可是最受宠的已经不是肖嫔而是史昭仪，也就是几年前被封为才人的史医女。　　　　史医女本身会医术，顾贵妃多次陷害都没有得逞，反而让她更得宠爱。　　　　史医女和肖嫔、顾贵妃都不是一类美人，她特立独行，让独孤靖欲罢不能，很是销|魂。　　　　她成功诞下皇宫里的第六位皇子，帝命名为明，风头更盛，一时无两。　　　　而边塞的将领此间也要回京述职了。　　　　回京帝王在宫中特设宴席，美其名曰接风洗尘，实则有收权之意。　　　　独孤临在宴席上看到了他久别重逢的舅舅。　　　　高高在上的帝王说了一大堆空泛的溢美之词之后，对着那个武将之首道：“凌将军劳苦功高，朕敬你一杯。”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太像武夫的男人，长眉入鬓，两鬓花白，整个身子修长纤细。皮肤因而粗糙黝黑征战，但脸上却透着一股子儒雅，倒像是个儒将无疑。　　　　朝挽棠看着觉得他长得有一种让他很熟悉的感觉。　　　　独孤临死死地盯着他，嘴唇蠕动道：“舅舅……”　　　　难怪长得像，原来是舅甥啊。　　　　凌江俊和皇帝对饮之后，就有很多人上来敬酒，他都没有推辞。底下的其他人也都是喝得欢乐，连大皇子和太子也喝得醉醺醺的。　　　　“爱妃，来……陪朕喝一杯。”独孤靖红着一张脸，朝肖嫔挥挥手说道。　　　　顾贵妃、史昭仪等人都没在宴，唯独带了肖嫔，宫中众人都以为肖嫔是要复宠了。　　　　“臣妾遵旨。”肖嫔福身过后，微笑着走到独孤靖面前。　　　　她从托盘子的宫女那里接过一杯酒，对着皇上笑着举杯，娇声道：“皇上，臣妾敬你一杯。”　　　　“哈哈，好，好……”独孤靖笑咪咪地应着话，忽然伸手拉着肖嫔的手臂，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拽。　　　　“啊”的一声，肖嫔整个身子跌坐在独孤靖的大腿上，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梨涡浅浅地。　　　　“今天朕高兴……大家也不用拘束，畅饮开怀，不醉不归……哈哈！”独孤靖一边笑着，一边低头就着肖嫔的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凌江俊盯着肖嫔脸上的梨涡一时间有些晃神，低下头去，只脸还有些苍白。　　　　“好酒，好酒！”独孤靖状似无意畅快地笑着。　　　　独孤靖小小的身子坐在那里，转头瞥了一眼凌江俊，这个将凌铃视若珍宝的男人。他年过三十仍未娶妻，也无子嗣。但是他现在只能窝囊地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皇上秀恩爱。　　　　独孤临看着那个肆无忌惮和自己的宠妃秀恩爱的皇帝，内心恶心到不行。　　　　曾经说只爱自己母后一个的男人如今却整日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　　　　　　他知道自己的舅舅对自己的母后真的是予所欲求。　　　　他还记得母后有一次很后悔进宫，他舅舅要带她走，结果母后被父皇两句话就哄得回心转意了。凌江俊醉酒之后，口吐真言，他躲在门后，看着自己的舅舅痛苦地诉说，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独孤临转头看着朝挽棠，现在，她依然站在自己的旁边，未来呢？　　　　她是神仙自己只是个刚刚踏入修仙门槛的凡人，更何况，自己现在遭厌弃，一文不名，拿什么留住这些自己想要的，特别是最想要——留住的她。　　　　他的眼里弥漫了阴郁。　　　　“好，好……”独孤靖听着肖嫔在他耳边絮语，笑开了怀，终于慢慢把肖嫔放开，从一旁伺候的宫女那里端过一杯酒递给她。　　　　“肖嫔，替朕去敬凌将军一杯。”独孤靖说，“边塞安宁还要靠凌将军。”　　　　肖嫔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高举着杯子，袅袅娜娜地走到凌江俊身前，淡笑梨涡芊芊荡漾，对着他柔声说：“将军为国为民，一路辛苦……玲儿替皇上敬你一杯。”　　　　凌江俊愣了下，还是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他掩盖下眼里的复杂，将一句“狗皇帝”的骂语和酒咽了下去。　　　　那厢，有些武将给肃王敬酒，一个络腮胡的大汉笑道：“听说肃王新娶佳人，可喜可贺啊。”　　　　“哈哈，四皇弟……”太子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端了两大杯酒往独孤临这里走来，然后笑笑地把左右的那一杯塞到独孤临的手里，笑语，“皇兄敬你一杯，祝贺你舅甥重逢。”　　　　独孤临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朝挽棠觉得独孤临还小，不能喝酒，她此时希望自己可以不要再隐身而是站在他面前。　　　　“太子哥哥，我还小。”独孤临自然知道朝挽棠心中所想，“不会喝酒的。”　　　　“哈哈……”独孤昱笑道，“四弟是不肯给二哥面子么。”　　　　“太子殿下。”凌江俊举杯过来了，“临儿他还小，不如让微臣敬你。”　　　　“凌将军是我朝大将，必是孤来敬你，现在孤只想和皇弟喝喝酒。”　　　　“太子，你四弟还只是个孩子。不要为难他。你敬凌将军酒。”　　　　“是，儿臣领旨。”太子应了一声，笑赢盈盈地转头冲着凌将军上下打量一番，装作抱歉地说道，“也是我考虑不当，四弟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能让他喝酒呢。”　　　　凌将军点点头。　　　　“小孩子不会喝酒，自然是大人来代酒。”太子撇了下嘴道。　　　　“不！”独孤临忽然走出来，一把夺过太子手里的酒杯，然后仰天，直直地全数灌到自己喉咙里。　　　　“咳，咳……”独孤临整个脸因为酒气一下子漫上来，而显得通红，嘴角却倔强地嘟起，很认真地一边咳嗽，一边说，“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喝！”　　　　凌将军看着他倔强的的样子……熟悉到让人心疼。　　　　“哈哈，四弟倒真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太子阴阳怪气地夸奖一句，却又继续从宫女捧着的托盘那里取酒壶，倒了一杯酒，敬凌将军酒。　　　　“凌将军和我们小辈喝酒怎么能用这么小的杯子呢？”　　　　“太子哥哥，你太过分了！”独孤临终于没有忍住，大声冲着太子嚷了一声。　　　　独孤靖呵呵干笑了几声，冲独孤临说：“不论如何，昱儿都是太子。”　　　　独孤临低下头，安静地抿抿嘴：“儿臣明白。”　　　　“父皇也别怪四弟了，他毕竟还小……儿臣绝不会放在心上。”独孤昱的语气明明是诚恳的，在某个皇上看不到的角度，笑容却是轻蔑而讽刺的。　　　　独孤靖听太子的话当然是高兴的，挥手之间爽然大笑：“好，好，好一幕兄友弟恭啊，昱儿果真是有太子风范呢。”　　　　宴席过后，朝挽棠对独孤临道：“为什么不出手教训他？”　　　　“先让他得意得意。”　　　　“独孤临真是机智呢，已经会用灵力把酒水包裹起来，演戏也是一流的。”　　　　朝挽棠和独孤临小小的身子一起往阑听宫走。　　　　凌将军将自己在京城的将军府里事情料理好了之后就迎来了传他进宫的太监音讯。　　　　他打算面圣之后去见见独孤临。　　　　先前凌江俊随着那名内监来皇宫的时候就已经是日过正午了，后来在皇帝那里又消耗了一段时间，再加上走在宫路上消耗的时间，现下已然是黄昏时候了。　　　　天边虽然是彩霞满天，但阑听宫内宫墙高立，杂草丛生，光线本就较其他地方昏暗。再加上主殿内杂乱无章的帐幔，望去就觉得阴森无比。　　　　阑听宫庭院的偏僻处有一口井。　　　　井口枯草蓬生，青石边缘的缝隙青苔蔓延。　　　　放下绳索，提上来一桶，他从中掬了一捧水，凉了凉，平复了下心情。　　　　虽然说这宫是破败不堪，看得出来平日里压根就没有人来打理，但难得这口井里的水却甚是清冽。　　　　宫殿破败，青石砖地缝中杂草横生落了一片鸟雀正在啄虫吃。　　　　忽然那群鸟儿四散飞开。　　　　“临儿？”凌将军的声音依然有些发颤。　　　　来人正是独孤临。　　　　独孤临神识得知周围除了朝挽棠没有其他人了，忽然拔出凌将军的佩剑，在泥地上一笔一画地写开了。　　　　“临儿……你……”　　　　独孤临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剑，地面上四个大字闪现——“君临天下”！　　　　凌将军错愕地睁大眼睛，眼神凝重地看着眼前只到他腰腹处的小男孩。　　　　“你？”他不确定地吐出一个字。　　　　认真点点头，独孤临吐出一个“是”字。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半晌回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全力支持你的。”　　　　“舅舅不问我为什么么？”　　　　凌将军没回答他，看着直视着他的独孤临——　　　　“谁也不能和九五至尊抢。”独孤临眼神执着地看着凌将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　　　　凌将军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若我当初有你这般的觉悟……也不会抱憾终身……”他转向独孤临，“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力，你才能掌控一切。”　　　　“我会夺回这一切，所有我要的，我都会自己来拿。”独孤临白皙的脸颊，还带着稚气的声音，还有他严肃的表情。　　　　“你要的，我都会帮你……”　　　　风吹过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