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薇恢复气力睁开眼睛时,暮色已经一如寻常,巷道边的落叶惬意地覆在她脚边,远处街道上传来充满烟火气的人声与车声。    似乎方才只是个梦。  如果不是她身上确实有伤的话。    从她书包里窜出的光芒击中对方后,那个袭击者便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立刻松开了她,转瞬间仓皇消失。而那道光也不复存在。    阮明薇撑起双臂挪动身体,靠墙半坐,然后揉了揉脸。手在脸上碰到了什么黏黏的东西,她抬起来看,指腹上却什么也没有,再用灵气去探查时,就连那黏腻感也消失了。    这不明物,是刚才那人身上的吗?    阮明薇清楚地记得刚才那张脸。他叫赵彦森,二十多岁开始红,到前世她死的时候,他三十多岁,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娱乐圈大鳄,一直都没有颓势,就连那英俊的面貌都没怎么变过,无赘无皱,青春常在优雅翩翩。    这人背景神秘,能力虽称不上惊世卓绝,但在演戏、导演、制片等方方面面都取得过上佳成绩,而且他会来事会做人,还拥有自己的投资团队、娱乐公司以及影视渠道等。业内人称呼他“森哥”时,那口气都是带着些恭敬的。    娱乐圈是声色迷离的所在,能例外的很少。森哥实力强,爱泡妞的名声也很强。他偏好那些刚刚出头的女星,怀里头一个接着一个换,绯闻不断。因为赵彦森有地位有颜值,加上大众在这方面对男人十分宽容,且他一直未婚,所以这些绯闻不仅不是赵的嘲点,还给了他一个“风流性情真男人”的雅号。    自然了,世界不会只有一种声音,关于赵彦森的黑料也曾出现过。    譬如有人爆料说他强行潜规则女星害得人自杀,还有人说他恶意打压演技比自己强的男演员等等。但这些事都没什么人信,也未曾曝出过证据,最后都如同烈日下的水滴一般很快消失了。    至于阮明薇为什么觉得方才那人就是赵彦森,那是因为赵的下嘴唇中央有颗小痣。那痣放他脸上并不丑,很有特点和标志性。而方才袭击她的那个人,有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痣。  另外,前世她作为周如墨的太太,虽说社交少,但也曾经近距离见过赵一面,而见过了真人,再遇一次就很难认错的。    所以,她直觉就是他。    娱圈名人在小巷里如幽灵般诡异袭击女学生———这事说给旁人听肯定会被当成脑癫疯。但对于阮明薇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这还需要后续进一步的验证。    现在她的心情略微复杂:原以为即使自己功力大降,也能在人间放心行走,结果竟这么快就遇到了几乎置她于死地的大对手,还遇到了能击退大对手的神秘物,阮明薇难免有些惊讶和惆怅,但很快地,这些情绪又被一种兴奋感所代替。    看来,这人间比自己想象得要好玩呀!    阮明薇揉揉酸痛的脖子,笑着呼了一口气。想到那神秘物,她看向地上的书包。  书包好好地躺在那里,拉链密合,没破没坏,不知道它是怎么窜出来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这里毕竟位于学区,小巷虽偏僻但也经常有人路过,先离开再说。    阮明薇打算先运用灵力遮盖掉身体表面的伤口,以免引人注意。这回伤得有点重,可能要费事了,她心中一叹。    但这一叹还没落下,她的眼睛就倏地睁大,紧接着嘴角也慢慢扬起:    疗伤竟然非常轻松!没花费多少灵力!  而且伤愈之后,功力还增!长!了!    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总归令人兴奋。阮明薇高兴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背上书包快步出了巷子,回家。    *    直到在别墅院子里遇见喂鱼的阮瑶时,阮明薇嘴里还在哼着小曲儿。    阮瑶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唇笑眼不笑地问:“薇薇干什么去了?这么开心?”    阮明薇停下脚步,看着池子里新买的锦鲤,眸光转了转:“我见到飞宇集团的老板了,我妈妈的学生哦,超帅的,迷死人了!”    阮瑶明显地一愣,紧接着想要打听具体情况,却一时想不出托词,只勉强笑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最喜欢周如墨呢。”    “啊?怎么会?”阮明薇摆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他不是姐姐你的男朋友吗?我又不是那种爱抢男人的女人,所以不会喜欢他的啦。”    语气中,对韩女士的讽刺一点也不避讳。    阮瑶脸色不太好看:“你听谁说的?他不是我男朋友,我———”    “哦,我说错了”,阮明薇打断她,若有所思地改了口:“应该说,他是你的男朋友之一嘛!”  她把“之一”两个字说得重重的。    嘻嘻,阮瑶最喜欢跟学校里那些高富帅营造似是而非的朋友关系了,包括比她小一级的周如墨,什么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呵,广撒网就是广撒网,装什么文艺腔。    阮瑶此时的脸色更加难看,但还不等她做出回应,阮明薇已经乐呵呵地快步进了屋。    阮居安和韩欣怡都不在家。阮明薇端了点食物快步上楼,第一时间打开书包,取出那只纸袋子。    里面的东西很少,就三张照片,一个黑绒布小袋,以及一张何延的名片。    照片有一张是白璐的单人留影。她眉眼精致,表情舒展,虽然皮肤因为长年的户外活动而显得有点粗糙,但笑容阳光,眼神清透,一看就是目标坚定生活简单的人。  另外两张,是白璐和婴儿明薇的合影。小明薇依偎在妈妈的臂弯里,吮着手指,傻傻地笑着。而白璐的眼神十分温柔。    她应该很爱自己吧?可惜,白璐“意外”去世的时候,阮明薇才差不多一岁半,所以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放下照片,阮明薇打开绒布小袋。  里头是一枚耳钉,大小两厘米左右,以铜、银丝和普通宝石制成。造型很精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灰红色蜂鸟,那细长如针的鸟喙就是钉部。    虽然看着只是件普通首饰,但其中却隐隐逸出几丝藏不住的灵气。    阮明薇看着它,笑了笑:“喂,快出来吧。”    可耳钉还是耳钉,一动不动。    她又打了好几个招呼,对方却不理不睬,终于阮明薇丧失耐性,舀了一勺油腻腻的肉汤,作势要往它身上浇:“再不答应我就泼你!”鸟类是极爱美的生物,她不信它还不出来。    果然,扑啦啦地一声,一个乌亮的小黑影从耳钉里窜了出来,气呼呼地一脚蹬掉她的勺子,再飞到书架上,奶声奶气地抱怨道:“哎呀,你真不可爱。”    呵呵,看看书桌上四洒的汤汁,到底是谁不可爱。    望着那只小胖乌鸦,阮明薇刚想说话,又及时打住,警觉地在房间里划了个隔音诀。    那小东西见此便说道:“没关系啦,普通的凡人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它骄傲地梳了梳羽毛:“而且我超聪明的,你可以用神识跟我交流。”    “好。小乌鸦,你是什么来历呀?跟我妈妈有关系吗?”阮明薇擦着何延名片上沾到的汤汁,“还有,你之前打退的那个人,是什么东西?”    小乌鸦瞪了她一眼:“我不叫小乌鸦。我的名字是小红糖,可爱的小红糖。”    “可你明明就是黑乌鸦。”    “叫我小红糖!”它一扭头,“不然我不跟你说话。”    “好吧,小红糖。”阮明薇决定不跟一只鸟计较。    一人一鸟交流了半晌。  关于它自己的来历,小红糖完全不清楚,只知道它已经在人间悄悄玩了好久,而第一个能看见它的人就是升旗仪式上的阮明薇。  至于为什么撞她脑袋,也纯粹是一时兴起。    关于那个袭击她的人,它倒是知道:“赵彦森不是真人啦!他是幻念之河里出来的。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流淌着一片水网,就是幻念河。幻念河最喜欢色色的娱乐圈啦,养出来的东西也喜欢往里面跑。”    阮明薇皱眉:“幻念?那是什么?”    “影视剧还有凡人的脑袋生出来的东西啊,积累太久了就能变成跟真人一样。”小红糖说,“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想要干什么,居然袭击你。”    “哦,那赵彦森不见人的时候,都是待在幻念河里吗?”阮明薇撑着下巴思索。    “是呀”,小红糖打了个哈欠,“你们学校旁边不是有电影院和书店吗?这种地方都可能有暗口,可以让他出入幻念河。”    阮明薇还想问它在巷子里时她脸上沾到的黏腻物是什么,赵彦森和幻念河的功力有多大,以及为什么她受伤会变强,等等。  可是她才开口提到那黏腻物,小红糖就忽然蜷起了脑袋:“好困呀,人家还只是宝宝呢,刚才被你叫醒的……睡一觉明天再说,哦,对了,好像幻念河怕一种叫魅的东西,那个裴优身上好像就有……呼呼……”    黑胖身子歪了歪,嗖地回到了耳钉里。    睡得这么快?刚才踢勺子的时候不还挺精神的?阮明薇有些疑惑。  呵呵,第二天她就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样了。    *    采玉高中的校风不算保守,服装并不严格要求,女生只要不是大浓妆大耳坠或者太袒胸露背就行。  所以阮明薇当晚就在左耳扎了耳洞,将那蜂鸟耳钉戴了上去。    第二天中午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时,她也没有把它摘下来。    “咳,有人觉得我们没有经过比试挑选,就定了你去参加比赛,有点不公平。”穆大头笑笑,“要不咱现在就比比?我相信你能赢。”    阮明薇心中一嗤,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阮瑶吧?她点点头,微笑:“老师,我没问题的。”    很快,有几个平常表现优异的学生被喊了来,其中的阮瑶果然一脸志在必得。    比试很快,阮明薇最先上,无序数字、混乱文字、复杂图形都试了一遍,她出色的记忆力让所有人再次惊艳,大眼小眼都睁得溜圆。    阮瑶的面色却是越来越沉,越来越白,终于在其他几个人都表示直接弃权的时候,忽然晕倒在了办公室里。    阮明薇看着手忙脚乱把人送医院的老师们,有点惊讶:就算受打击也不至于会这样吧?她平常身体不是挺好的么?    这时,她左耳边却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我知道她是什么病哦,嘻嘻嘻!”    那乌鸦一早上都不搭理她,现在终于醒了?阮明薇用神识问:“什么病?”    小红糖:“我昨晚在她杯子里放了我无色无味又软糯的便便,有神奇功效哦,等会儿她的症状就会像怀孕一样!啊哈哈!肚子还会变大呢!”    噗,阮明薇低头忍住笑,又忽然眉头一皱:无色无味又软糯?  那昨晚沾到她脸上的东西……  ……  “小!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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