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吃上元宵,但馄饨味道不错,倒也吃得满足。    元宵摊子和猜灯谜处依旧拥挤得很,也不见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只好打道回府。    “惠安的节日总是更热闹些。”林牧远笑道。    陶书容侧过身子望向林牧远:“从前你们都是怎么过上元节的?”    “我和师弟们自小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去过不少地方,也在不少地方过过上元节,大多都与惠安相似,有灯会,猜灯谜。只是在别处未曾见到过这么多稀奇的灯,也未曾见到这样多有趣的灯谜。”林牧远答道。    陶书容应道:“惠安原来也没有这些东西,外面的人来得多了,花样也就多了。”    林牧远只点了点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回到了陶府。    府中的聚会也还未散去,陶戈以出的灯谜已被人猜中了,头赏被领了去,府里人猜灯谜的却更有劲头了。    陶书容见莹儿正站在她身旁,便问道:“头赏被谁领了?”    莹儿这才看见陶书容,忙答道:“回小姐,头赏被肃安领了。”    陶书容愣了愣,有些怀疑,肃安这么厉害的么?    平日里觉得他呆头呆脑的,竟这般聪明么?    她冲莹儿点了点头,往一旁走去。    灯会由管家主持。陶书容一转身,却见陶戈以也在角落赏灯。    “爹爹。”陶书容福身道。    陶戈以点了点头,问道:“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外头人太多了,干什么都要排队,还不如府里有趣呢。”陶书容解释道。    陶戈以又点了点头:“这是你选的灯?”    陶书容抬头一看,确实是自己的灯,答道:“是啊,爹爹怎么知道?”    陶戈以笑道:“你选的灯很像你。”    陶书容抽了抽嘴角,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选的灯。    爹爹是说她像她的灯一样上下一般粗么?    “很直白,也很简单。”林牧远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他们身后。    陶书容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陶戈以。    爹爹当真是这个意思么?    陶戈以笑而不语。    “我哪里简单直白了?”陶书容问道:“怕是你们看不到我的高深之处吧?”    陶戈以仍笑着。    林牧远也露出笑容来、    陶书容见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望着她笑,顿时脸红了起来。    陶戈以突然开口道:“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我带你去看灯会的时候么?你第一次见到走马灯,喜欢得不得了,非要让我给你买一个。”    陶书容点头道:“记得。”    “我心想着既然你喜欢就将它买下,谁想到你看中的那个偏偏是店家不肯卖的,要留着做猜灯谜的奖赏。”陶戈以一边说一边笑:“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的眼光极好。”    陶书容心中一暖,爹爹总是将她身上发生的琐事记得清楚,她开口道:“为了那盏走马灯,爹爹排队排了半个时辰。”    “谢谢爹爹。”陶书容挽住陶戈以的手臂。    陶戈以脸上全是得意,片刻后,他将拉起陶书容的手,放到林牧远的臂弯处,道:“好啦,已是成了亲的人了,被别人看见了要笑话你呢。”    陶书容有些鼻酸,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她不出声,只勉强挤出笑容,冲陶戈以点了点头。    陶戈以走到别处去,留下陶书容和林牧远站在原地。    两个人挨得太近了。    隔着衣物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实感。    两个人仿佛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冷么?”林牧远的声音穿入耳中,陶书容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不冷。”陶书容摇了摇头。    “我却觉得有些冷了,我们回房去吧。”林牧远道。    陶书容点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跟上林牧远的脚步。    是因为难得,所以觉得格外珍贵么?    陶书容此时心跳得厉害,脑子里思绪混作一团。    林牧远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手这样凉,还说不冷?”    陶书容不答话,也不抬头看他。    屋子里烧着炉子,一进房门便觉得有些热了。    陶书容终于撤回手,低声道:“早些休息吧,今日走了不少路,该累得很了。”    林牧远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嗯”了一声。    洗漱过后两人各自歇下,这一夜陶书容睡得格外好。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陶书容坐起身来,呆坐了片刻,才开始洗漱。    正月十六亦是个不大不小的节,陶书容也尽量将自己整理得得体些。    整个正月,府里人都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团圆欢喜,自然乐在其中。    陶书容却忍不住多想了些。    陶戈以答应让林牧远过了中和节就离开,算起来,已经没有几日了。    答应了爹爹会安排好,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安排他离开自然轻松,可是过后爹爹问起来,她该如何解释呢?    明知道林牧远不会回来了,却还要对着陶戈以撒谎,陶书容有些不忍。    可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在忧虑与焦心中过了几日,已经到了正月底,林牧远离开的日子,真的已近在眼前。    陶书容开始帮着林牧远收拾行李。    “陶姑娘不必费心,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了。”林牧远道。    “爹爹交待我要安排妥当,我自然是要为林公子操持好离府事谊。”陶书容未停下手中动作。    林牧远见她如此,便也不再阻拦,只得随她去了。    陶书容想着书房可能还有些林牧远的书,便到书房去。却在书房见到了他们在集市买的那只丑埙。陶书容寻了几本书,与那丑埙一并带回了房间。    还有那只纸老虎呢,陶书容惦记着。陶书容从箱子中把那纸老虎翻了出来。    “这东西既占地方,又增重量,路上带着不方便。”林牧远拿起了丑埙,又道:“那纸老虎也容易被压坏了,就不要放在行李中了。”    陶书容听着也有道理,便点头道:“那就留给我吧。”    说完,陶书容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像是在分家产一样?    林牧远望向她,好奇道:“笑什么?”    陶书容抬起头来望他,和声道:“你不便带走的,便留着给我吧,我就喜欢这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    林牧远点了点头,只道:“多谢。”    “是我该谢你。”陶书容依然心平气和,和她料想中的情境不大相同。    “我……”林牧远想说些什么,却被陶书容打断了。    “能跟我说说你那未婚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吗?”陶书容问。    林牧远沉默片刻,答道:“其实我已经十年没见过她了。”    陶书容不答话。    “印象中,她是个开朗率性的女孩子,和你很像。”林牧远又道。    陶书容笑了笑,仍不答话。    “只是她爱哭,你爱笑,这一点却极不相同。”林牧远露出温暖的笑容。    提起她,他就能笑得这样好看。    “她叫什么名字?如今在何处?”陶书容突然问道。    林牧远迟疑片刻,正要回答却被陶书容阻止了。    陶书容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不要说。”    沉默片刻,陶书容解释道:“若是被人听了去,告诉了爹爹就不好了。”    陶戈以向来是谦和善意的,可若是为了陶书容,或许真的会做什么不成人之美的事情。    林牧远只点了点头。    陶书容怕他俩之间的谎言被揭穿,林牧远理解得很,自然也配合她。    陶书容将那丑埙和纸老虎收起来,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林牧远的行李,询问道:“可还有什么忘记的么?”    林牧远摇了摇头:“已是十分周到齐全了。”    陶书容将包袱收拾好,收到柜中。才又坐到桌旁,对林牧远道:“爹爹可能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府,到时候我便安排肃安陪你同去,你看可好?”    林牧远点了点头:“嗯。”    陶书容见他还算满意,也想不出别的还需要什么,便只当自己已经全安排妥当了。    “马车我已经让肃安去着手安排着了,你不必操心。”陶书容又道。    林牧远点点头:“辛苦陶姑娘了。”    陶书容真想告诉他不必这样见外,可是本来就是外人,还是见外些合适吧。    最终只点了点头,终结了对话。    夜里有些寒意,窗外冷风呼啸。    陶书容睡得不太踏实,醒了好几次。    陶书容梦到有人给她加被子,像小时候爹爹怕她冷的时候一样,只是那人不是爹爹。    醒来时林牧远已经不在房中,陶书容发现身上确实多了一床被子。    陶书容高兴起来。    其实没什么,林牧远能陪她演了这一个多月的戏,已是帮了她很大的忙了。    如今她的恩人要去寻他真正的妻子,去过真正温暖幸福的生活。    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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