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阑愤怒地尖叫一声,还抓着戎焕衣领的手指蓦然用力,正要把人从晏紫手上夺回来。不料受惊之下,右腿隐然有了抽筋的前兆,虽然已近滩涂,容秋阑还是身体一沉,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水。  再浮上水面时,晏紫已经把戎焕抓到了水面之上,两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容秋阑的尖叫,此刻正诡异地缄默着,同时望着河面上一点随水远去。  “怎么回事?”刚才那满脸凶相,要把戎焕溺死的晏紫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容秋阑擤出刺痛鼻腔的冷水,气急败坏地问。  戎焕惊魂未定地收回凝视黑暗河水的目光:“有条这么大、这么粗的红蜈蚣爬到我头上了。”他吓得声音都变了:“幸好公子反应快,让我屏息下潜,把那蜈蚣挑走了。”  “蜈蚣?”容秋阑质疑地问:“河里怎么会有蜈蚣呢?我不知道蜈蚣还能渡河。”  “真的是蜈蚣!”戎焕心有余悸:“那玩意说不定已经成精了,特别粗,特别大!”  容秋阑将信将疑,只是此刻那蜈蚣显然已被冲出老远,再眺望也没用。  晏紫笑了一下,将戎焕改拖为推,再次踩着水靠岸:“可能是被雨水冲进来的,又或者是被船员扫出去的。只是靠着身轻而脚多,悬浮在水面上而已。要是它也会渡河,也不至于慌不择路,往人的身上爬。”  容秋阑这才松了口气。  上岸之后,戎焕立刻扔掉一直紧紧搂在怀里的空牛皮水囊。晏紫随意拧了拧身上吸饱了水的衣服,以减轻负累,不料一抬头,却见容秋阑还坐在滩涂上,正埋首用粉拳锤着自己的小腿肚子。一个被泡得湿透的包袱放在她背后稍高一点的河沙上。  晏紫不由蹙眉,走过去问道:“李姑娘,你是不是抽筋了?”  容秋阑闷头应了,说:“右腿的感觉还是有点奇怪。再让我揉两下,我们就走。”  “我可以帮你。”晏紫忽然说。  容秋阑愕然抬头,他是打算帮她揉腿?“这……不妥吧?”她支吾道。  “两腿打直,勾起脚尖。”晏紫不由分说。  容秋阑下意识地照做了,但马上又把两手放在膝上,预备着随时拍开晏紫伸过来的爪子:“真的不用帮忙!”她有点惊惶:“我自己揉一揉就可以了。”  但晏紫已经走到另一边,毫无顾忌地单膝跪地,一手环住容秋阑脚腕,另一手握住了容秋阑足弓,用力将容秋阑脚掌心往身体的方向扳:“用你的手指去抓大脚趾。”他命令。  容秋阑只觉得自己后颈上的汗毛都炸开了。但这个时候,似乎也不是作小女儿娇羞的场合。她定了定神,依言照做。说来奇怪,抽筋时那种生疼而又落不到具体一处的痛感,竟然马上消褪了大半。  容秋阑天性与所有女孩子一样,喜静而不喜动,虽然为了护身,学过如何使用短匕,但毕竟运动得少,所以也鲜少抽筋,并不知道抽筋之后,还可以用这种方法处理,一时间震动不已,看向晏紫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在看仙人显灵,一脸敬仰。  见容秋阑表情由痛苦扭曲到放松平和,晏紫知道已经差不多奏效,就收了手。又察觉到小女孩正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想了想,还是问道:“李姑娘。在游水时抽筋,可是极端危险的大事,极易溺毙的。方才你为何不立即呼救?”  一连串感恩戴德的话语已经准备妥当,正在容秋阑舌尖打转蓄势待,没想到晏紫竟然开口问起了这个,她一下子呆住了:“嗯?”马上她反应过来,解释说:“那时我已经能踩到地了,就算抽筋也能爬上岸的。再说,戎焕还指望着你呢。你要是来救我,他怎么办?”  晏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弯腰朝容秋阑伸出手:“要帮忙吗?”  他的手悬停在半空中,是预备扶她起来的意思。容秋阑不知为何脸上有点发红,讷讷道:“啊、谢谢。”说着扭过上半身,勾住了自己放在身后的包袱,这才去借晏紫的力。  那包袱沉甸甸的,似乎分量不轻。晏紫自然而然地伸手要去接:“我替你拿吧?”他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不要!”容秋阑却锐声拒绝,动作幅度很大地将包袱搂在胸前。  晏紫的动作稍稍一顿。  容秋阑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连忙又放柔了声音,说:“都是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也没多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不劳烦公子了。”  “是吗?”晏紫微微一笑,在容秋阑耳边悄声细语道:“我以为那包袱里头,都是李姑娘提前给我熬好的药瓶子呢。”  容秋阑一惊,抱在胸前的胳膊都僵硬了。    “喂!”前方忽然传来戎焕快活的叫喊,“我找到路了!”  戎焕不但寻到了平整的路,还借由生活在此地的野兽耳目,找到了最近的一处客栈。  此时天气虽然转热,但穿着黏在身上的透湿衣服毕竟不是件舒服事。故他们听了,都如蒙大赦,也不管这荒郊野岭的客栈可能有卖人肉包子的风险,一致地决定这一晚必须在真正的床榻上度过。  乡野小客栈,要与宁涛镇上的鸿富客栈比,那就破落得不能看了。可恶的是因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价还挺高,里头明烛高烧,不少客观围在一处扔骰子打牌九,热闹得一塌糊涂。容秋阑等人都呆住了。  小二看到三个半大不小的落汤鸡夜里投宿,倒是见的多了,已经见怪不怪的样子,嘴还是甜的,一边等掌柜的分派房号,一边殷勤地道:“小客官们当真好眼力!别看我家客栈门面虽然小,已经是离毓山最近的客栈了!无论是试图一闯寻香老人的无名庐,还是去毓山里头碰运气,都是不二之选。”  “什么?”这地界已经到毓山脚下了?戎焕大吃一惊。容秋阑连忙在柜台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不料戎焕背后,一阵更响亮的喧哗声猛然哄笑着炸开:“小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骗人?”灯火通明的大堂里,有人怪叫道。  什么意思,骗人?  容秋阑一凛。戎焕惶然地看了看她,又转头去看起哄那人。  “你这人怎么说话?”小二也恼了:“我哪句话有坑蒙拐骗了?没的不要血口喷人,平白无故坏我名声!”  “你这人,竟然还没胆子认!”先前那人笑得更夸张了。这下容秋阑可算是听出来了,他怕是喝了不少酒:“现在谁还会去毓山里碰运气啊?半个月前,就有人把寻香要的那块龙凤玉佩找着了,他持着玉佩,不但敲开了无名庐的门,还在里头一直呆到现在都没有被打出来!都这样了,谁还去毓山碰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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