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么?”姚珠低下头看胡清的眼神。人在悲伤失望恐惧时,总喜欢去看对方的目光,似乎对上目光后才能让人放松让人相信。    胡清心里有事,闭上眼不敢去看姚珠的目光,半晌道,“没有为什么,让你回去就回去,哪来这么多话!”    总得让她离开才行。    董先生说,他听到风闻说,皇上半年左右会到江宁府来,所以才找程先生顶替他的位置,他好出去躲躲。但是因为平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皇上就提前做了打算。    平王为什么来,他知道,皇上为什么跟来,他想他也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姚珠既然已经暴露在平王的面前,平王也做出相应的兴趣,皇上肯定会为了平王做些什么事来哄他开心。    什么君子一言,什么千金一诺。对于皇上来说都是虚的。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保全姚珠和董先生。    姚珠将胡清搭在她腰上的手一拨,站起来瘸着腿走到窗边的矮榻上,“我不想走。”    凭什么你说走就走,我就不能做回主?她当时已经放弃想要走了,他偏偏还过来招惹她。如今还想让她离开?不可能!    胡清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我说走就走,由不得你想不想。明天我就让人备好车马,正好董先生也要回并州做事,我让他陪你一起回去。”    “我不走!”姚珠见胡清不理会自己的话,又说了句,“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好好的就要让我离开,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原因?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每次让我走都不告诉我原因,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让你厌倦了。”    姚珠咬住下唇,“把我关到后宅,不准我出去不准我问你的消息,夏天不送水,冬天送冷水,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最后可能连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什么以前?”胡清目光幽深,看着姚珠问出了心里话。他总觉得姚珠知道很多事,心里也藏了很多事。本来以为都是因为她说的那个梦,可是现在看来可能那不仅仅是梦,或许还是些别的什么。    姚珠低头看矮榻上的桌子,有些心虚的开口,“就是梦里的那些啊。黄粱一梦,一梦千年,只不过我的梦没有千年那么厉害罢了。”    胡清也不拆穿,问,“那你告诉我,除了我身边的这些,你梦里还梦到了什么?”    姚珠仔细想了想,“知府被送到京城后,爷走马上任,做了江宁府的知州,后来爷就入了京城。再后来,小丫鬟说余姨娘怀了爷的孩子,大姐想要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爷不愿意,说男孩子不能生在内宅又养于妇人之手,就将孩子带在身边一起入了京城。”    胡清皱皱眉,确实像他的做法。他本就没想让姚珺抚养他的孩子。    “再然后呢?”胡清问。    姚珠笑笑,笑容中带着苦涩,“哪里还有再然后。我再也听不到爷的消息,听不到外面的信息,我只知道,那年大雪纷纷,冻死了很多人。可朝廷里的皇上还想着盖寺庙……”姚珠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胡清,“你是不是也参与了?是不是?”    胡清一头雾水,皱着眉头看着姚珠。    姚珠不等胡清回答,露出笑道,“我走!”    “什么?”胡清一愣,不知道姚珠说得意思,很快他反应过来,瞪着眼看向姚珠。    “我说我走啊,听你的吩咐,你让我走我就走,不当你的累赘不给你拖后腿。”    第二天天还没亮,上元县县衙门口已经停了四五辆马车,姚珠在胡清怀里揉着眼睛嘟囔了几句,迷迷糊糊踩着脚踏爬上了马车。马车里早就铺了厚厚的被褥,燃了暖炉,姚珠打了个哈欠,窝在了被褥里闭着眼睛继续睡。    如玉和如兰跟着上车,将东西都摆在马车的小屉里,摸了摸暖炉上的水壶,掏了掏火准备烧水。    外面传来胡清和董先生的声音。    “先生,姚氏就交给你了。”胡清拜了拜。    董先生侧过身不受,跟着拜下去道,“爷放心。”    胡清在马车旁掀起帘子看了看里面,姚珠正抱着被子睡得香甜,嘴角忍不住笑了笑,放下帘子。    马车嘚嘚的离开,喧嚣的县衙后院街道慢慢的静了下来。    天气刚刚亮,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老远就传来快马的鞭打声,到了衙门口,马上的人使劲勒紧缰绳,从马上跳下来,掏出怀中的东西高举到头顶:    “圣旨到!上元县县令胡清,惠州胡姚氏接旨。”    县衙内,胡清和程先生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忙整装相继出门,外面的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    宣完旨,内侍将黄旨收起来,递给胡清,“胡县令,接旨吧?另外,姚娘子在哪?皇上派来的轿子马上就到,赶紧让她起来收拾收拾跟杂家一起过去吧?”    胡清站起身,看着旨意苦笑开口,“大人,真是对不住……”    那内侍眼角一挑,似笑非笑开口,“怎么?胡县令想抗旨不成?”    “……不敢不敢。只是,唉,只是我那妾室是个气性大的,从回来就跟我闹脾气,我没放在心上,您来之前有人跟我禀报,说是她让人架起马车走了。大人,您不知道我这气的哦,刚叫了人想把人找回来,谁想您就来了……”胡清笑道。    “让人去追啊,赶紧的,人找不回来我们都得吃挂落。”内侍一惊,差点跳起来,“赶紧的赶紧的,现在天还早,城门应该还没开……”    “大人,”程先生开口喊了句。    内侍没好气的开口,“干嘛?”    “我们上元县的城门,寅时中就开了。”    内侍的脸登时黑的彻底,他看看头顶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又看看胡清和程先生,半晌,什么话都没吐出来。寅时中到现在,起码有一个多时辰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找,也得找上两个时辰,皇上那边还在等着……    今天真是出师不利啊!    “胡爷,还得麻烦您跟我们一起走一趟,跟皇上解释一下。”内侍弯着腰,舔着脸笑道。    刚才还是不可一世。    胡清点点头,道,“应该的。”    马车摇摇晃晃的,颠得人头晕脑胀,就算铺了厚厚的毯子,姚珠也被晃的脸色发白,隔夜的饭都快被颠吐出来了。  姚珠伸手拍了拍胸口,慢慢睁开眼。    如玉和如兰正一边一个扒着车窗户往外吐。    姚珠轻笑。    过了大概一刻钟,马车才缓缓的慢下来,开始平稳的前行。如玉和如兰这才好受了点,正想倒了杯水漱口,如玉转头就看到姚珠正歪着头含笑看着她们。    “姑娘!你醒了!”如玉惊喜喊道。    姚珠抽了抽嘴角,她只是睡过去了而已,又不是晕过去,“颠成这样再不醒,那我岂不成猪了。”然后她看了看车窗,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姑娘,我也不知道,董先生说是爷吩咐的,去哪里也是爷早就安排好的。”如玉露出笑容,脸上的疤痕在这一刻变得不是那么明显起来。    “董先生说,我们不回并州,我们朝南边走,这样才能让别人猜不到。”如兰一脸兴高采烈,“听说南边很多好吃的,到时候姑娘可就有口福了。”    如玉白了如兰一眼,“别把什么事都推到姑娘身上,我看是你自己有口福了才对。”    如兰嘿嘿一笑,也不反驳,掀开帘子看外面。    外面阳光正好,不算强烈的光芒照进来,姚珠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前世她被胡清送回并州,惶惶不可终日,自怨自艾,觉得人人都抛弃了自己。再加上姚珺身边的鲁妈妈将如玉拉出去卖了,她只觉得周围的人全都离开了自己,有时做事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现在回来了,却发现一切都不像她前世所认知的那样。胡清并没有厌弃自己,反而是为了保护她。如玉虽然毁了容,但是仍然在自己身边。    而且胡清抓住了陈婆子,虽然不能找到柳儿,柳儿应该是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被陈婆子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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