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三年祚,建兴帝暴毙。服丧期过,太子言臻即位,改年号为永贞,迁都至黎城。  自新帝登基以来,恒王殚精竭虑的辅佐朝政,不可谓是呕心沥血,躬先表率。而国家也在新帝的治理之下平稳运转,各方太平,百姓安康。  永贞六年祚。恒王谏言,“圣上膝下仅有一子,子嗣稀薄,恐对国家不利。故臣斗胆谏言,圣上正当壮年,必充盈其后宫,以保江山有继。”永贞帝听之许之,遂颁布圣旨:各城各地,凡貌美者,均可入宫,获宠隆恩。诏令一出,各城各地,上至太守,下至县衙,皆倚仗自己手上的权利,肆意掳掠城内佳丽,进献之。而这些美人佳丽中,不但有婚书在身的待嫁女子,还有已为人妻的美貌妇人,更有甚者,有人于新婚大喜之夜,就被掳掠进宫侍候天子。一时之间,騃女痴儿拆离,怨女旷夫决散,乐昌分镜,比翼分飞。不少被掳掠的女子不愿从命,上吊自尽者,跳井自尽者,比比皆是。而不少失去伴侣的男子愤然抵抗,欲夺回妻。然而仅凭一己之力抵于一众恶煞狂徒,最终也只能被无情残杀。  皇土之上,哀声回荡遍野,悲鸣响彻九州。  须臾间,这世界成了情之坟墓,爱之荒冢,宛如一座冷血噬心的幽冥地狱。  年久以来,人民怨念愈深,恨意愈深。终于永贞十年,有人揭竿而起,赢得各方响应。振臂一呼,群情激昂,其军由最初八千,扩至二十余万,并且势头不减。起义军从南岭一带出发,先是一夜之间攻破嵇城,又接连攻破淏城、紉城、宓城等数城,其势汹汹,锐不可当,誓要厮杀至帝都境内,决不罢休。  □□乍起,危祸国家。永贞帝了解至其中缘由,遂颁发圣旨:凡自愿出宫者,皆不会予以强留。然而,诏令颁发,无数女子离开后宫,奔赴至有情人身侧,却仍然没能阻止这场起义之势。仿佛是有人在其后推波助澜,幕后操纵。  被派出镇压的大军在婀城一带,与起义军展开大战。镇压军三十万,采用诱敌之术,将起义军引入婀城境内,又采用前后包抄之术,欲从人数上及军事位置上,碾压二十万起义军。然而,起义军在敌人的包围圈内,个个英勇骁然,以一敌百。他们浴血厮杀,气势噬人,竟活生生的碾杀出了一个突破口。起义军乘此机会,形成反包围,将镇压军吞并其中,斩杀于此。最终,三十万镇压军无一幸免,全部阵亡。而起义军也伤亡惨重,锐减至八万。遂,起义军留至婀城,休养生息,韬光养晦。  而于千万里之外的皇城,驿站送来了最新战况:镇压军三十万人全部阵亡,无一幸免。永贞帝闻之大怒。  众臣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只有恒王无畏进谏,“圣上无需急怒。起义军北上之路,曾与漠苍王大战,并且掳占了大片潘地,漠苍王怨恨之。而且,若起义军继续挥军直上,必过三百里外北裔王的潘地,届时,北裔王也不会坐视不理。而现如今,婀城之左,仅八十里外,接壤宣月王的潘地,是最适合回击之地。固臣斗胆谏言,不如,令其与婀城最近的宣月王为首,带领北裔王与漠苍王,一起率兵抵御这场祸乱。若三王齐心联手,想必一定能迅速剿灭起义军。”  “此般甚好!寡人即刻下旨:命宣月王为首,北裔王与漠苍王为辅,领兵婀城,共同剿灭此等猖獗之辈!”  而驻守于潘地的宣月王、北裔王与漠苍王,其实,暗地里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接到圣旨,北裔王与漠苍王立即率军,赶赴至宣月王的潘地。  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一触即发。  宣月境内,三王之军,共三十万有余,欲敌起义军八万残兵实在是绰绰有余。然而,三军之首宣月王以上一个镇压军为鉴,唯恐起义军又绝处逢生,遂,他并未掉以轻心。经过商讨,宣月王率兵十万,与起义军在婀城正面对战。假意战败之后,在起义军庆幸之时,北裔王率十万军已绕至婀城其后,从背面突击而来。与此同时,漠苍王率十万军,与宣月王“惨败”的十万军,一齐攻至婀城城门。前后夹击,给刚能喘上一口气儿的起义军,打得个猝不及防。纵然敌方强悍,自己如困兽一般,但起义军仍想凭借婀城易守难攻的特性,负隅顽抗。  但,三王之军如雄虎狡狼之势,威赫凛凛,气吞山河。仅一日,即攻破城门,冲进城内,围杀叛贼。三日之后,起义军尽数剿灭,婀城收复。  然而,叛军剿灭,失地收复。未等永贞帝大摆庆功盛宴,厚赏三王。三王就直率三十万大军,逼上帝都。  这场叛乱真可谓是瞬息万变。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三王之军雷厉风行,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掠地,接连拔了众多守关要城与军事要地。而因三王之乱,突如其来,始料不及,帝都中众君臣,皆未反应过来。而待其幡然醒悟之时,三王雄狮已然兵临帝都城下。梁朝岌岌可危。  永贞帝得知消息,于大殿朝堂之上,倏然呕血慨言,“江山改,君主亡,只待一时尔。”  众臣皆惊,内心惊惶。  然而,永贞帝虽身体抱恙,但他仍不顾众臣的劝阻,决定亲率皇家大军与御林大军,组成七十万永贞大军,与叛军展开殊死一战。  永贞十一年三月十日。于黎城炮台之上,永贞帝与恒王一干人等,凌然而莅,“尔等鼠辈也敢猖狂?寡人念及你们战功卓著,护国多年,如若现下投降,便可免却祸连九族之罪。这已是大恩,还不快快谢恩?”  “谢恩?江山即将易主,怎尤你生兮?待破城之际,你便无性命多言矣。”宣月王仰天大笑。  “放火箭!”永贞帝悍然戾气,冷声下令。  千万支焰火箭矢,锐锋其芒,漫肆穹苍,仿佛是在撕破旧王朝的憔颜,揭开新王朝的新容。星火齐聚,鸷烈而燃。这战火,烧燃了无情的枯木与萎草,更也烧燃了所有将士的雄心壮志。  厚土之上,军阵威仪肃穆,呈鹤翼状,似一条神威腾翔的赤鹤。张腾勃发的双翼,仿佛是要翱翔于九重天之上。而将士们激昂骁然,皆是右手执锋芒利剑,左手举固韧盾牌,好似一张张蓄势待发的凶弩。其士气汹汹而然,宛若吞天噬地的雄沌之光。  “防!”  这一声滔天的呼啸,鸣彻云巅,撕响九天。  于是,在这箭雨血风之间,盾牌之林瞬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保护屏障,仿佛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邸。几番横荡扫射之下,三王之军未损伤分毫。永贞帝见此,悸怒之。  “杀!”  一声令下,城门大开,七十万大军愤然杀出。  永贞帝大军虽莽急,但又不失智勇。七十万大军布成凶悍瘆然的锋矢阵,面对敌军攻守兼备的鹤翼阵,永贞帝寻其要害,直刺向其中心地带。然而,三王之军蓄力抵抗,势要守护阵型不乱。  俩军交战,血搏厮杀。刀光剑影之间,“锵锵”之声连绵不绝,慷锵有力,仿佛是靡糜硝烟中震慑心魄的悲勇凯歌,莅然直拔于穹苍之巅。黄土之上,混沌无光,暗黑嘶鸣,无数血肉碾碎横飞,尸腥漫天,横尸遍地。而有些喋血沙场,舍命杀敌的战士们,还未见到黎明与曙光,就被这场战争无情肆杀,残忍屠戮。他们凝聚着最后的力气,含笑回望着,这片他们守护的沃土江山。纵然,战争会淹没无数枯骨伏尸,然而,青史长卷中,不会湮没这些烈士英魂的名字。殉葬疆场,是将士们唯一且骄傲的坟冢。  永贞帝手执一长虹利剑,剑锋逼人,剑罡傲天,其势像是要斩天灭地,破魂刺魄。他凛然拔身,纵身一跃,持一柄宏锋长剑,骁捷而然,单枪匹马,直刺入鹤翼阵最薄弱的中心地带。纵然三王反应过来之时,一齐抵御,也奈何不了永贞帝此等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势。  三王之军的鹤翼阵被永贞帝打乱,永贞大军士气愈发巍然,声若撼地,势若拔天。  然而,世事只在一时之间,一切瞬息难料。  “圣上?圣上?你可有恙?”  不知是谁的倏忽惶呼,一时之间,引来永帝大军所有将士的焚急关切。所谓擒贼要擒王,军队失了主心的领率,便如同一盘散沙,无法蓄凝其士气与力量。而这等散兵之师,又岂能战胜报捷?  现此刻,永贞帝气若游丝的横躺在血河之中,胸口前直刺一支红缨□□,其面色震惊,双目大睁,唇瓣微微翕合,似在说些什么,然而他奄奄一息,嗫喏不清,众人均未辨明。永贞帝见此,焚急噬心,竟一时之间回光返照,声似啸天,“恒!”  他话未言尽,便呕血连连,含恨终天。大薨之时,其面色怒恨,双目鸷眦,无法合上的眼紧攥向一个方向。而在这方向之中,恒王凛然而莅,振臂高呼,“永贞帝亡!大梁未亡!为君报仇!捍守大梁!”  “为君报仇!捍守大梁!为君报仇!捍守大梁!”  一时之间,惶然涣散的永贞大军重振士气,其声震震,撬滚黄土,好似能翻覆万物,滔天伐地,直临云霄之巅。  然而,三王之军在帝君大薨,其军惶散之际,抓准时机。三王齐心协力,鹤翼阵悍然重现。此次羽翼较其最初,更加恢弘磅礴,威力无边,并且三王已将之渗入永贞大军,双翼合并,首尾联合,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永贞大军七十万被围困其中。  但是,三王之军仍不占其上风。永贞大军七十万,个个精神抖擞,气势凛然,然而,三王之军三十万,一路血搏厮杀,攻城拔寨,其实早已精疲力竭,人困马乏。所以,不论在其军队人数上,还是其军队士气上,三王之军较之永贞大军,皆是相差甚远。  现如今,三王之军形成包围,很有可能还没等其搏血围杀,就被对方大军正面上全数剿灭。  倏忽之间,宣月王敛尽放肆张狂之态,面色谦谨,恭笑作辑,“恒王殿下!那一月前便埋伏于此的恒王大军,是时候出动了,我们三人早已迫不及待,就等你一声令下。”  “哪怕战死沙场,我们誓要跟随殿下,另立新朝,共创山河!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此等忠慨表心,恭谦以待,其赤诚肺腑的言语,其吞吐山河的气势,无不令永贞大军七十万上下,心惊胆寒,悸动瘆然。  恒王面色阴寒,凛然郁沉,周身散发着噬杀之气,宛如地狱中的喋血罗刹。一句“休听他妄言!”还未及口,就看到宣月王微笑点起恒王军专属的信号弹。  烟火荼蘼,漫噬云霄,仿佛战火硝烟中一朵妖治绚丽的曼莎珠华。星光四溢,鸷燃穹苍,仿佛混沌六合中一把璨然其华的幽冥火束。此等撼动寰宇之势,云诡波谲,誓要引渡另一番云汉。  埋伏于黎城附近的三十万恒王军,得到消息,立即赶赴于此,其军滚滚滔天之势,翻覆沙石,曳碎草木,震晓四方。猎猎其声的旗帜,血红诡丽,赫然大写着一个“恒”字。  永贞大军见到又一批军队整阔沓来,不禁惊惧。而那个愈来愈近的“恒”字,如同一柄无情血刃,生生刺入每一位将士的心。  永贞大军其中一位将领,见此情景,猛捷出手。寒光一闪之间,凛旋其风,刀剑逼喉,竟一把挟制住恒王,令其动弹不得。  恒王军赶至,见到主子被擒,勇莽而前。而三王之军自是避让其道,鹤翼阵开,恒王军三十万直入鹤翼阵中,与阵中的永贞大军凛然对峙。  恒王军其中一位将领,悄悄绕至其后,从背后猛然突袭,一个头颅倏忽落地,血漫黄土与草木。恒王终被救下,其军士气激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恒王阴鸷低吼,“上!”  一时之间,三十万恒王大军与永贞大军搏血厮杀。与此同时,三王之军见此,一齐加入其中。现今,恒王大军三十万,三王之军三十万,共六十万,与之对抗的是,永贞大军七十万。这场大战,现已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如血染穹苍,伏尸云霄,逶迤无边的艳华霞云,身处靡靡硝烟之中,熏浸血腥与尸臭。纵然是骋驰卧飞的翔鸟,也抵不过这死亡的疆域。  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双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大战七天七夜,终于在黎明降临之际,其中一军尽数屠灭。黎城内外,血肉碾碎,翻覆而飞,辨不清烈士的模样。枯骨横生,无人认领,千万孤魂不得安息。战火荼蘼,血骨千里,寰宇剧变,撼天动地。  这场云诡波谲的叛乱,先是一支揭竿而起的起义军,又是三王之军从镇压军便成叛乱军,再是永贞大军将领恒王变成叛乱军头目,又横生出三十万恒王大军。虽然,百般转折,千般变化,终是以永贞大军覆没,叛乱军惨胜为结。  多年后,史学家谠言直声,将这场惊天谋逆称为“四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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