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口中说着“晚了”,但柳三千的语气里却未带多少后悔惋惜之意,举止镇定从容,好像浑然未觉周遭升腾起的浓浓杀意似的。    “这些人都交给你了。”柳三千语气随意地吩咐了卫清樱一句,随即指着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对碧罗说,“你来看看他。”    卫清樱应了一声,觉得自己终于被用到了正途上,面对敌人心情竟十分愉快,两手利落地抽出腰间佩戴的双剑就杀将过去。    作为柳三千的贴身暗卫,卫清樱所用双刃自然也不是凡品,剑锋被抽出时能听到清晰的嗡鸣声,仿佛也在为能饱饮鲜血而欢喜。    黑衣人没想到卫清樱竟然会抢先攻击,顿了一下才纷纷反应过来,距离最近的黑衣人首当其冲,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抬手举剑格挡,两人兵器相击之际,只听得一声令人牙酸的“咯——”,黑衣人的头颅和剑就被一齐切断!    先取一人,卫清樱动作不停,直奔下一个目标而去,斩人头颅如同砍瓜切菜,这十几个黑衣人里,竟无一人是她一合之敌,眨眼间地上就倒了七具尸体。    而另一边,碧罗才刚蹲下身来替躺在地上的重伤男子把脉。她作为被柳三千倚重的随身婢女,自然不止口才一项出众,她自幼学医,精通岐黄之术,虽然年纪尚小,但本事已经胜过宫中许多御医了。    “他身上虽然有十数道伤口,但都没有伤在要害处,伤口也不深,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他身上的血也不全是他自己的,一个人如果流了这么多血,早就死了。”一涉及到专业领域,碧罗的神色也变得严肃正经起来,“奴婢先替他止血即可,但外伤容易,内毒却有些麻烦……他中了‘凋朱颜’。”    “凋朱颜?”柳三千一愣。    凋朱颜,此毒如同其名,会使中毒者在短短一月内容颜老去,青丝成雪,最后气空力尽而亡,是故又名“雪青丝”。因为这种特性,这种毒--药常常出现在各种与爱情有关的话本中,被爱而不得的癫狂者拿来谋害他人。    不过制作凋朱颜的药材稀少昂贵,是以它虽然知名,却很少真正出现,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像是一种传说中的毒--药罢了。    无怪乎柳三千会如此错愕,她本以为自己遇上的是江湖仇杀,如今看来,这背后可能还藏着个……爱情故事?    “不过,既然是凋朱颜,你应有法可解。”    “当然,天底下不会有比奴婢更熟悉这种毒的人了。”说到熟悉二字时,碧罗显出一种咬牙切齿的奇异神态,“奴婢说麻烦,也不过是因为出门在外,还缺了几味药,需要到邻近城镇补齐……小姐小心!”    柳三千顿感身后有破空声袭来,脚尖立时一点一转,恰和偷袭的黑衣人正面对上。    杀人利锋直冲门面,柳三千不躲不闪,抬起如玉手掌虚虚一握,黑衣人的脖颈竟凭空显现出一圈血痕,那血痕迅速扩大,下一瞬,黑衣人的整个头颅就和身体分离了。    不远处卫清樱解决掉最后一个纠缠她的麻烦,急忙赶到柳三千身边跪下:“属下护卫不力,请王爷责罚。”    “无妨。”此时的柳三千无心考虑卫清樱失职之事,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道这群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吗?”    柳三千并不期待回答,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一看便知是典型的死士之流,身上绝不会携带能验证身份的信物。    出乎她意料的是,卫清樱居然立刻就回答道:“知道,他们身上有用墨绿色绳子串起来的流水纹玉佩,是云生结海楼,‘结’字部的杀手。”她伸出手,恭敬地将灰白色的玉佩呈给柳三千。    那玉佩形如满月,其上刻有流水。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柳三千自然不会不知晓这武林里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她沉吟片刻,忽然朗笑出声。    “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柳三千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兴味,在南锦斗笠遮盖下的双眼此刻亮得惊人,“今年是什么好时候?有趣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    云生结海楼的杀手明明是追杀重伤男子而来,柳三千等人不过碰巧卷进此事,可刚才那个偷袭的黑衣人却选择对柳三千下手,若说是因为柳三千站的位置和男子接近,可在柳三千转过身来后,黑衣人的攻击方向仍是直冲柳三千,仿佛柳三千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一般。    原本以为今日之事不过一桩简单的江湖恩怨,现在看来,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柳三千瞟了一眼旁边树林,转身上了马车:“走吧!将人带上,我们去楚州。”    >    一间隐秘的暗室中,传来男子痛心疾首的训斥声。    “胡闹!你真是胡闹!居然偷拿我的令牌去做这种事!”    接着又有娇柔的女声回应:“哎呀爹——我不是一时气急了吗?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种乱七八糟的流言你也信?蠢材!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脑子?那些说瞎话的贱人,杀了也就杀了,你怎敢向习双下手?你可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怎么啦?那习双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会点武功的平民,爹你干嘛这么凶我?”女声有些委屈不甘地回答,“结字部都是我们的人,又不会走漏风声……对了,我还给他下了‘凋朱颜’呢!这习双必死无疑。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烦恼的?”    “最好是这样!”    正在此时,暗室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先前的男声问道:“如何?”    来人恭谨地回答道:“结字部全军覆没,习双重伤逃脱。”    “怎会如此?!”    “他们遇到了平昭王。”    女声立刻尖利地响了起来:“柳三千?她不是应该在玉州——这怎么可能!”    “你安静一点!”男声恨铁不成钢地训了一句,复又问道,“可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知。平昭王的动向是在扬城忽然改变的,我们的人已被发现,不敢太过靠近,只知她的目的地是楚州。”    “楚州、楚州……”男声念念有词,似有所感。    女声却畅快地笑了:“太好了,竟是楚州!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爹,我们不如集结人手,就在楚州杀了她!皇上这么喜欢她,听到她死的消息,说不定悲痛之下也跟着去了——”    回应女子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爹……?你打我?”女子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随即带着些威胁的口气说,“我要告诉娘去!”    男声冷硬地回复道:“以后绝不许再提刚才的话,回房去思过,这三个月都不许出来。”    “哼!”女子跺跺脚,径自跑出暗室去了。    >    “主子。”    马车已走出很远,卫清樱心中疑惑,犹豫着唤了一声。    柳三千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隔着一层布帘,听上去有些飘忽:“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将树林里暗中窥伺的人也一并除去?”    “是。”卫清樱应了一声,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急忙又说,“属下并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    “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知道你的意思。”柳三千似乎是笑了一声,但这笑声极轻微,几乎要被车轮转动的声音掩盖,“热闹,自然越大越好看。他人已经将战书下在我面前,我又岂有不应之理呢?我还未入局,他已先我三子。这棋局,有趣啊。”    柳三千将视线放在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男子身上:“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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