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结束，伴随着铃声的响起，走廊很快挤满了教室蜂拥而出的人群 晓涵从讲台前面拿起书包，顺着人流出了教室，她摘掉眼镜，揉揉干涩的眼睛，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暂时放松下来，明天就可以放假了，高三已经连续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休息日都在学校自习补课 每天都浑浑噩噩，昼夜颠倒，晚上失眠，白天犯困，做题做到想吐，背书背到快失忆，班上同学的头发越来越长，因为疏于打理，毛躁干枯油腻各不相同，衣服搭配越来越简单，课间教室越来越安静，从以往一下课教室就空无一人，到如今只有班主任来教室轰人，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和高三下学期比起来，上学期自以为的辛苦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晓涵回了教室，班上正在搬桌子，和地板划出哗啦的声响，班主任站在讲台，拿着黑板擦敲讲台，连月的火气牵动了旧疾，却还是哑着嗓子高声喊，“都把桌子抬起来搬，楼下高二还在上课呢” 说来倒霉，今天本是开运动会的日子，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搞砸了，高一高二的学生怨声载道的回了教室，不情愿的按课表正常上课 上天似乎是为了补偿他们，晚自习刚一开始，一中所有的教室都突然断了电，一片混乱里，各班的班主任都接到通知，原来是变压器出了问题，s市整个东北角都停了电，考虑到明天就是五一假期，运动会又被迫取消的情况，高一高二取消了晚自习，提前放了假，偌大的校园只剩下悲催的高三学生 小卖部的蜡烛被一抢而空，安静的教室，微微跳动的烛火，紧闭的门窗，虽是暮春，也有些闷热难忍，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抗议，都低着头专注的做着试题 晓涵早已适应了高强度的学习安排，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劳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也渐渐成为了生活的常态 陈佳佳回家了，在那晚的第二天，她给晓涵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回了家，一切都好，修养半年就会重新回学校读书，让她暂时不要联系自己了，晓涵和宋毅被高考折磨的焦头烂额，一个月几乎没有出过学校，陈佳佳也不知陷入了怎样的处境，再没有联系晓涵 晓涵笔尖微顿，心里叹了口气，静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一切都等高考结束吧，她这样想着 九点五十，班上渐渐骚动起来，第四节自习，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晓涵早已疲倦的睁不开眼睛，她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就留在学校上最后一节自习了，头很疼，颈椎酸痛，机械的看着提纲，什么都背不进去，晓涵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一个满载的油箱，已经被各种题目知识填满，却还被不停地灌输着，几欲炸裂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教室一片哀嚎，桌上趴倒了一片，这一个月天天如此，晓涵浑身松懈下来，疲惫的伏到桌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像没有生命的傀儡，呆滞的走出教室，不想再思考任何问题，只想放空放空，再放空 周嘉靳心疼的接过她的书包，看着她恹恹的神情，这一个月，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向散漫惯了，突然被这么紧张高压的氛围束缚，也是浑身不自在，为了节省出更多时间，把更多精力集中到学习上，他剪短了头发，薄薄一层贴在头皮上，被林霄嘲笑了好久，直言以后要喊他寸头，干脆和刺头凑成一对算了 晓涵倒觉得还好，这发型让他看起来利落了许多，平添了许多男子气概，中和了原本他那双多情会放电的眼睛 “晓涵，那个。。。”周嘉靳欲言又止，很不好意思的开口，“你能把你的英语笔记借我吗” 晓涵顿住脚步，有些惊讶，眨了眨眼，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微微嘲弄道，“之前你不是不要嘛” “那时候是我错了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他笑着搂过她的肩膀 “松开，在学校呢”，晓涵紧张的望向四周 周嘉靳不为所动，“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到”，他转过头，抬头朝五楼张望，晓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教学楼一片黑暗，只有五楼还透着未灭烛火微弱的光 “真惨”，晓涵小声说，许久又补充了句，“我们” 周嘉靳耸耸肩，“等我高考完的那天晚上，一定要去通宵上网，哦，不，我还是来学校吧，一定要大摇大摆的从高二的走廊上经过，让他们可劲的羡慕我” 晓涵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呢，高考完的那天晚上，你要做什么” “我？我想看小说，看电影，想去逛街，我还想玩游戏，就是你们平日里玩的那些游戏”，她向往起来，为那一天可能有的轻松幸福 “傻丫头”，他揉揉她的脑袋，拉着她继续走 晓涵心里被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填满，她一边走着，一边留恋的回头，又看了一眼漆黑的教学楼，许多年后，她都依然记得，那只有五楼亮起的光，成为了一中留在她回忆里最难忘，最动容的场景，他们，曾经为了一个目标而拼尽全力，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和汗水，为此，忘记了出发的理由，忘记了途径的困苦，只是，向前而已 五一假期后，周嘉靳拿到了晓涵的笔记，林霄自然的从周嘉靳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喏，晓涵给你的，怎么不自己给你啊，偏要让我带给你”，他满腹不解 笔记本有丝不正常的凸起，周嘉靳狐疑的翻开，看清里面的东西顿时哑然失笑，他用食指和中指夹起糖果，细细的打量，腹诽道，“小坏蛋，真够记仇的”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周嘉靳昏昏欲睡的抱着脑袋，桌上的提纲还保持着自习前的模样，裤兜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谨慎的瞥了一眼教室的前后门，这学期开始，每晚自习班主任都像做贼一样站在门外监视众人，他实在不能不小心，没有发现异常，他才慢慢掏出手机，从桌下的书箱上顺过蒋思卓的外套，置在膝上做遮挡 熟悉的号码，让他有些错愕的署名，周嘉靳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捂住额头，内心无比纠结和无力 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沉着脸站起身，外套甩到书箱上，出了教室，蒋思卓纳闷的抬起头，看向同样疑惑的林霄，“阿靳又咋了？”林霄摇摇头，表示不知 周嘉靳走进盥洗室，手指已按到了拨号键，又改变了主意，转头朝楼下走，厕所里空荡荡的，声控灯忽明忽灭，短暂的黑暗过后，随着他一声低语，“喂，明华”，而长久的亮起来 “怎么回事？” 明华，是从前二中的朋友，常跟着自己和成钧厮混在一块，但比不得成钧和自己关系更铁，高中以后就慢慢断了联系，他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真正听明华细细说起来，才知道事情原比自己想的更严重 “靳哥，成哥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把你拖进来，是我自作主张联系你，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谁想到那帮蠢货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周嘉靳烦躁的打断他，“不是s市的人？” “是隔壁L县的人，路子野得很，我们已经吃了不少苦头，怕是搞不定了。。。” “明华，这忙我帮不了，我离开太久了，别说是L县，就是s市我可能都摆不平，而且你知道”，他猛地闭上眼睛，又坚定的睁开，“我要高考了” “是，我知道，所以成哥才不许我们告诉你，你认识的人多，就帮帮我们，万一出了事，我们保证不牵连到你，成吗” 周嘉靳长久的沉默，“给我点时间” 挂了电话，他深深的喘息，手本能的伸进裤兜找烟，却什么都没摸到，他微怔，啧了一声，烦躁的低下头 晚自习下课，周嘉靳照旧送晓涵到大门口，他反常的厉害，一言不发，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晓涵担心的询问 “。。。”周嘉靳弯弯嘴角，“没事，有些累了” 晓涵理解的点点头，“别逼自己太紧，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会调节压力，保持好心情” “好，听你的”，他低声道，脸上带着笑意，内心却沉重不已，“晓涵，明晚就不送你了” 望着她不解的眼神，周嘉靳缓缓开口，“奶奶身体不太好，明晚自习我就不来了” 晓涵一惊，“没事吧，怎么突然。。。” “没事，只是小毛病，最近我也有点累，明晚正好休息一下”，抱歉了，奶奶，我真不是有意咒您老人家的，事出无奈，您可得原谅我，周嘉靳心里默默想着 “放宽心，好好休息，路上注意安全”，晓涵温声细语的叮嘱他，和他道别，上了车 周嘉靳站在原地，躲在树后面，目送着车子开远，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歉疚和纠结，对不起，晓涵，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欺骗你，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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