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肯定是有的,好在珍珠内里是一个成熟的网站,不是真正的八岁孩子,所以在二姑娘面前,一丝也没露出自己知道月钱被克扣的事儿来。    就是王嬷嬷,暗里看了几天,也以为珍珠并不晓得府里月例定额,心里不免得意。只是拿人手短,就算这被拿的不知道,她也不好再狠使唤珍珠,明面上等她倒与司棋一般行事。    可是珍珠岂肯吃这个暗亏,虽说来日方长,可是一旦成了例,那日后就算是自己能升了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不一样得受这老婆子的拿捏。对付小人,以她一肚子宅斗技能,还是用小人的法子最便给。    于是私下里求了玻璃,只说自己家里日子艰难,老子娘全指望着自己的月例吃饭。为了不让老子娘挨饿,说不得请玻璃这个好姐妹帮上一把。    玻璃正为了那日鸳鸯不让她听二人的谈话,反真当自己比她还低一等,非得让自己给二人望风生气。听珍珠说鸳鸯指不上,只能求自己这个有能为的姐妹帮忙,顿时觉得自己比鸳鸯本事还大起来。而且珍珠所求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满口答应。    忽一日,邢夫人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偏听得不知道门后哪两个小丫头说悄悄话:“姐姐,你听说了没有,二太太又给三姑娘送东西了。”    另一个就道:“二太太是管家太太,自然有得贴补处。只二姑娘可怜,就是手下的丫头也跟着吃不了的亏。”    头一个就问:“好姐姐,我知道二姑娘那里不好站。可是一样的丫头,就算是活计多些,也算不得吃亏吧。反正咱们本就是伺候人的。”    另一个就道:“丫头也分是谁的丫头。听说二姑娘屋里的丫头,这月钱就比别的屋里少二百钱呢。”    头一个惊叫一声:“二百钱?咱们一个月也不过是二百钱。”又恍然大悟道 :“难怪二太太有那些钱贴补三姑娘呢。岂不是用的是...”    没等她说完,另一个已经喝她道:“胡沁什么,谁说二太太用二姑娘屋里的月例贴补三姑娘了。这话让人知道了,还得拨了咱们舌头呢。”    头一个就吓得带了哭声:“好姐姐,我再不对人说的。”    不想另一个是个精乖的:“咱们先看看有没有人听见,也好日后防备。”    听到此,邢夫人顾不得自己胸中怒气,挥手示意跟着的人快退了两步,做出刚走过来的样子。果然就有两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四处溜瞅地看。见邢夫人离门有七八步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忙忙地要与邢夫人请安。    邢夫人哪管这两个小毛丫头,只觉得怒气升腾:好个二太太,好个管家太太。自己要做菩萨,却拿大房的东西做人情。不行,此事绝不能这样放过。     也是王嬷嬷运气不好,今天来跟邢夫人请安的人里,并没有司棋的外祖母王善保家的,要不也能为她分说一二遮掩遮掩。偏今日她家里有事,昨日就与邢夫人告了假。别的跟的人,并没有在二姑娘房里当差的不说,又不知道这里有王嬷嬷的手脚。听说可以捉了二太太的错处,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大施为。    等邢夫人与老太太请过安后,就邀着二太太一起去看看姑娘们。王夫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名义上这些姑娘是养在老太太房里,实际上照管的人却是自己,倒不好推托,只好随着邢夫人向着迎春住处走去。    “我听说二太太是疼女孩的,日日给三姑娘送东送西。我比不得二太太宽裕,可好歹看看二丫头过的是什么日子,也好放心。”邢夫人边走边开始挤兑王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大太太今天犯了什么病,可是王夫人只是看着嘴上不便给,实际上说出的话,一句是一句:“看大太太说的。咱们疼姑娘的心,还不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二姑娘与大太太住得远,才没有我方便。”    邢夫人咬着牙,与王夫人到了迎春房里。见两位太太今天一起过来,迎春微微有些诧异,可是脸上的笑还十分真诚:“太太与二太太来了。快上茶。”    那王嬷嬷得了信,也顾不得牌局未散,忙忙地赶过来。也不打听一下,忙着要进屋讨好。恰刚跨一步,正听大太太问:“二太太就算是心疼自己的女孩,可是也该将她们姐妹一样待承。”    王嬷嬷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讨好王夫人,就截了邢夫人的话:“看太太说的。二太太一向待三位姑娘是一样的。”    大太太眼睛就是一立,这还是自己大房的人,跟着二丫头在这边住了几年,就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了。心里已经给王嬷嬷记了一笔。    王夫人也道:“我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偏心之处。可是大太太听到了什么,也该说明白才是。”    邢夫人就冷哼一声,问底下站着的人:“二姑娘房里,有几个是二等的?”    司棋与珍珠就站了出来。司棋自然一头雾水,珍珠却明白,怕是玻璃那里成功了,要不也不会今天两位太太一起过来。只脸上摆出与司棋相同的惶恐:“回太太,我们两个是二等。”    邢夫人再冷哼一声:“说说,你们来了多长时间了,各得了多少月钱。”    王夫人听她不过是问月钱,脸上再没有刚才的凝重,自己端起茶来用了一口,也做出等答案的样子。    王嬷嬷不想自己太太一上来就问丫头们的月钱,本是心内有病的人,自然要替两个丫头回话,也好遮掩自己做下之事:“回太太,她们两人的月钱,都是与府里二等是一样的。”    同时司棋与珍珠也分别答出了:“五百钱。”与“三百钱。”不过珍珠特意把声音放大了些,司棋不知道里面的事儿,还是按平日回话时细声细气。    邢夫人没听出二人不同,更不管王嬷嬷发白的嘴脸,只听了珍珠说出三百钱,就向着王夫人道:“二太太当得好家。这丫头我记得还是老太太特意赏给二姑娘的。怎么二太太看老太太只赏了二姑娘,就克扣起人的月钱来?”    王夫人好整以暇地又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道:“大太太想是没听清这两个丫头说的。我就是要克扣她们的月钱,怎么同样的丫头只克扣一个人?难道不怕她们平日说闲话时对出来?再说每次发月钱,各房是谁领的,都领了多少,可都是按了手印的。来人,去将帐本子取来给大太太看。”    早有跟着二太太的人,答应了一声要去帐房取帐本子。王嬷嬷早吓得跪到了地上,她再想不出,自己克扣这些丫头的月钱也不是一日两日,怎么今天大太太忽然当着二太太问起来。可是不能让人去取帐本子,这事儿她还是知道的,只向上磕头:    “回太太的话。只因为这个珍珠,是府外头进来的。老奴听说她家里过得艰难,怕她都花用了,到时家里来人,失了府上的体面,才替她收了。”    王夫人就是一笑:“原来根子在这里。看来这只是大太太房里的事儿,并不与我相干。”    邢夫人自己今日原以为拿到了王夫人的错处,要好好杀杀她的威风,也好出出不能管家的浊气。谁知竟又是这个婆子做怪。一时将先头王嬷嬷截了自己的话,还说什么王夫人待三个姑娘是一样的话。    那不就是明着说,自己这个做嫡母的,对二姑娘还不如王夫人这个隔房的婶子上心。虽然这是事实,可也不是一个奴才该议论的。何况这婆子还是二姑娘的奶娘,要是在二姑娘耳边天天这样嘀咕,说不得本就不与自己亲近的二姑娘,与自己更远了。    别看邢夫人平日对迎春不管不问,可是在她心里,她可以不管迎春,可是迎春却不能与自己离了心。这样的思维,也只有邢夫人才想得出。    也不知是羞是气,邢夫人红着一张脸,对着王嬷嬷就啐了一口:“我还当你是个好的,才放心把二姑娘交给你。谁知别人没作践姑娘,你倒先作践上了。亏你还是姑娘的奶娘。”    王嬷嬷素知自己家太太有些左性,也不敢再开口,只嘴上叫着饶命,说些下次再不敢的话。邢夫人这样说原也没错,大家子跟姑娘的丫头,例来算是与姑娘一体。作践姑娘身边的丫头,也算得上是作践姑娘。    邢夫人再一次在王夫人跟前得了没脸,边上又有一堆丫头婆子看着,不由将一腔怒火全发到了王嬷嬷头上:“啐,没脸的东西。这府里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做下这样下做的事。让我怎么放心把姑娘交给你。快收拾自己东西滚出府去,别让我再见了你。”    听说大太太在赶自己出府,那婆子算是着了慌,又是磕头求迎春看在奶她一场的情份上保下她,又是求二太太给她做主。    迎春本要说情,刚叫了一声:“母亲。”谁知那王嬷嬷就开始作死地求二太太做主。顿时把邢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怎么,这二太太还能做得了自己这个大太太的主不成?咬死了定要把这婆子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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