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等了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走进来的人却是季罄竹。 季罄竹见屋内的阵仗,即将迈过门槛的腿顿住了,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年岳捏捏眉心,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无月虐待丫鬟。” “恩?” 季罄竹走进来,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丫鬟,她露出的脖颈处下方有几道淡淡红痕,被衣服掩盖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走到桌子侧边坐下,刚想开口,门外又传来重重脚步声,紧接着是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的秦无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她今天意外的没有穿红色的衣裙,一袭淡紫色的长纱裙延伸到脚踝,纱衣上绣着朵朵紫藤,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上面空无一物。衣襟有些凌乱,横有几道皱褶,青丝只是简单的挽了一半,仅用两只簪子固定,脸颊两旁垂下两缕粗细不同的发丝,脸上没有施粉黛,看得出她出门很匆忙。 她似乎很焦急,步入门槛的时候踉跄一下,边进门边拱手施礼,刚准备开口,余光瞥见一旁的安愚衿和自家丫鬟,面上明显出现错愕的神色。 掌门的脸色暗沉,日光从他身后的窗子打进来,在眼处落下一片阴影。秦无月见此,收敛起性子,说道:“掌门明鉴!那些谣言都是假的!切莫听信小人的谗言啊!” 年岳嘴角动了动,隐约浮现一丝冷笑,指着丫鬟,道:“谗言?把袖子挽起来。” 突如其来的指令让丫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安愚衿上前帮她挽起袖子,那些狰狞的伤再度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季罄竹惊讶地看着那些伤,啪地一声拍响桌子,吓得丫鬟浑身一阵瑟缩。 “秦无月,这就是你所谓的谗言?” 秦无月眼波泛起涟漪,她努力地把慌乱压下去,强装镇定地说道:“季师叔息怒,这些不是我弄的,定是这丫鬟嫁祸于我!”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年岳的声音带上愠怒,秦无月双手捏拳,青筋浮在手背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愚衿,安愚衿收到这一眼,眨巴着双眼无辜地看着她,差点把秦无月气出内伤来。 安愚衿对她嫣然一笑,指着小厮温声道:“秦师姐可还记得他?” “自然记得。” “是他叫你去程铎住所的吧。” 秦无月不知安愚衿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点了点头。 “那天早上你对丫鬟做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哟。” 秦无月惊愕,嘴张成o型,双唇微微颤抖,想辩解,话被安愚衿堵了回去:“真不巧啊,我也看到了。那天我就在门口呢,想来找你叙旧。” 安愚衿眉眼弯弯地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到:“啊,还有穆宬胤” 反正他今日不在门派里,掌门无地求证。 她在心里对穆宬胤双手合十,拜了拜,对不起啊,就当是你给我的谢礼,毕竟我帮你找到了迷笛。 “秦无月,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狡辩什么?”掌门痛心疾首地看着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安愚衿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但是还不够,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放过秦无月呢。 她出声道:“掌门还有一事。” “说。” 安愚衿假装没有看见秦无月如利刃般的目光,说道:“程铎的事情,是秦无月做的,并不是丫鬟做的。”她侧身看向秦无月,继续道,“有些事情不能因为人家是丫鬟而让她背锅,我说的对吧,秦师姐。” “你!” “秦无月!” 年岳大喝,切断了秦无月的话。秦无月从未见过这般生气的掌门,她又是理亏的一方,顿时噤了声。 “禁足一个月,一个月内不准出门,丫鬟我收走了,三餐会让人按时给你,其余的自己解决。若是擅自离开,就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掌门,我,” “没得商量。做了就是做了,做之前你就应该要考虑后果。”年岳不容置疑地语气让秦无月心里一沉,她再次狠狠瞪着安愚衿,如果目光能化为利刃,安愚衿此时可能变为一摊碎肉。 秦无月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她是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的,即使秦家没落,她被送到这里来,她也没有被人这么对待。 她磨着牙,无声地对安愚衿说道:“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她紧握的双拳里,指甲掐破了手心,鲜血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安愚衿毫不在乎地耸肩,偏过头去,在年岳的允许下把丫鬟扶了起来。 安愚衿目光里带着考究,放在年岳的身上。她总觉得这一切很顺利,顺利到让她除了感到惊喜外还有一丝怪异。 年岳像是有意要为难秦无月,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早就想搞秦无月,只是没有一个契机? 丫鬟身上的伤痕和小厮的供述,这些都不是铁证,而年岳却没有往下深究,直接信了她们的话。特别是程铎这件事,即使秦无月是因为心虚而没有奋力反驳,但安愚衿总觉得是年岳不给秦无月开口的机会。 但是如果年岳有心想弄秦无月,这惩罚未免也太轻了吧,安愚衿眉头不自觉收拢,想不到年岳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事情解决了,都散了吧。” 年岳一句话唤回安愚衿的思绪,不经意间,她发现窗外的云层厚厚地堆积在天上,压抑着世间的一切,天色暗沉,闷热的风从窗户钻进,像是要下雨一般。 下一秒,世界忽然明暗交替,少顷,雷声轰鸣,印证了安愚衿的想法。 安愚衿心里头一咯噔,难怪白日里空气闷热得很。即将来临的应该是场暴雨吧,她内心萧瑟,她没有带伞…… 雨说来就来,潮湿的泥土味充斥着整间屋子,风愈发地大,夹带着水汽冲进屋里,扑在脸上一片冰凉。 安愚衿转过身,忧愁地看着门外,屋檐上挂了一串串密密珠帘,模糊了整个世界。雷声在间断的轰鸣,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听不了。她犹豫了一阵,在咕咕作响的肚子面前,决定向掌门借把伞。 还未转过身,一抹白黄色晃入她的眼帘,安愚衿定睛一看,一个人影由远及近,雨水朦胧了来人的身形,她还是隐约能辨认出来人是谁。 她的心突然激烈跳动,耳边听到的全是砰砰地心跳声。不过移时,来人穿过了珠帘,在安愚衿面前站定。雨势没有减小的迹象,尽管如此他素白的衣服上没有沾上半点泥土。 不知道因为他的到来,还是因为衣服的洁净,安愚衿惊讶的忘了眨眼。他在她呆滞的目光下伸出一只手,薄唇轻启,安愚衿发誓,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他说:“回家了。” “师,师父。”安愚衿磕巴地开口,怔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祁琛手指微笼,牵起她的手垂在身侧,他侧首对年岳点了下头,在秦无月怨毒的目光下,拉着她走进雨幕中。 祁琛的手心很暖,一点一点温热了她的指尖。安愚衿愣愣地跟着祁琛走了一段路,远走的灵魂才慢慢飘回她的躯体里。 “师父,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安愚衿呢喃软语,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头顶低低地传来一句话:“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安愚衿的脸腾地烧红了,即使时常有雨珠打在她的脸上,她仍觉得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升高。她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把才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师父,你没觉得掌门很奇怪吗?” “恩。” 安愚衿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她抬起头讶异地看着他:“师父你就没什么感想吗?” 说着说着,她不自觉地撅起嘴,祁琛垂下眼帘,唇角微扬,声音里压了些笑:“笨蛋。” 安愚衿的脑袋里瞬间有无数朵烟花在绽放,耳朵霎时间什么也听不到了,大雨洗刷地面的声响也听不见了。 她张张嘴,又闭上,又张开,随后又闭上。祁琛看着她的举动,眼底晕开一抹笑意,“这些事不会牵扯到你,你别多想,我会解决的。” 师父你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药,还是偷了谁的小本本? 安愚衿表示她的小心脏真的受不了。 风从安愚衿的脸颊吹过,雨水偏了方向,打在她的肩头上,安愚衿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父我能挽着你么,这样我能躲进来点,雨打不到我。” 祁琛松开手,把雨伞换了个手,手臂往安愚衿身侧递了几分,安愚衿眨巴眨巴眼睛,挪动脚步,两手轻轻地扒在他的手臂上。 她第一次靠异性这么近,近乎是零距离接触,在潮味中她能嗅到祁琛身上的气息,内心住的小鹿开始绕着场子狂奔。 肚子也来跟着凑热闹,咕噜地叫唤起来,勉强转移了些安愚衿的注意力,她咂咂嘴,看似随意地问道:“师父,回去有饭吃吗?” “有。” “有肉吗?” “有。” “还有什么好吃的?” “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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