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颗心

王碧浪没有给李格非他们思考的时间，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从某个偏僻的小门进了南禅寺。　　　　皓月当空，地面上一片清辉，像是夏目漱石口中美好的月色。　　　　寺庙内部幽静极了。进门是一道青石板铺就而成的长路，周遭是一大片的竹林。风吹竹动，竹叶沙沙的声响糅杂着风声落在耳边，谱写出一首由自然演奏出的优美乐章。　　　　“你怎么还知道他的名字？”李格非故意慢了一步，落在后面与南望并肩走在石阶上。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王碧浪，欲言又止。　　　　“那天你走之后，他告诉我的。”南望偏头看了李格非一眼，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紧跟着就说了一句：“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吗？”　　　　“是还……挺好听的。”李格非难得好脾气地没有反驳南望的话。　　　　他自然不会当着王碧浪的面把话问出来，毕竟他和王碧浪还没有亲近到能开玩笑的地步。　　　　即使他心里很想说——　　　　碧浪……难道不是洗衣液吗？　　　　而这时，王碧浪忽然转过了身来，举起砖头机放到他们面前。　　　　屏幕上是“谢谢”两个字，他甚至还可爱地在后面打出了一个笑脸来。　　　　果然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李格非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比起傲娇的李格非来，南望反倒心情颇佳地弯了弯嘴角。　　　　王碧浪见状收起了手机，一脸心满意足地转了回去。他眼睛不算大，单眼皮，但看人的时候格外富有神彩，清澈透亮得很。　　　　李格非看着王碧浪矫健的身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你信佛吗？”李格非正愣神着，听到南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时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路的尽头是一座精巧的亭子，他们踏着这一阶一阶的石板缓步而上，亭子正中央的佛像便映入了眼帘。　　　　据说这里原先只有这么一座佛像，虽然不算太大，但因为前来膜拜佛像的世人不愿看它遭受风吹雨打，才有了这么一座亭子。　　　　李格非依言看向那座由石头铸成的佛像。　　　　月光斜照在佛像上，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银纱一般，自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佛像前的地面上搁着一个蒲团，王碧浪最先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他正要起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然后他过头来，拉着李格非和南望快速躲到了竹林里去。　　　　李格非、南望：？？？　　　　他尚且来不及回答南望的话，就被王碧浪打断了。　　　　竹林里光线暗淡，两人难得默契十足地看向了王碧浪，明显是想听他解释。　　　　王碧浪却没理会他们。他一直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没察觉到什么异常才拿起手机打起了字来——　　　　“最近寺庙附近不太平，你们当心点。”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李格非看了王碧浪一眼，拉着南望的手腕就走出了竹林，“我送你回去。”　　　　他声音清冽，和竹林摇晃时发出的声响一样悦耳。南望抬头看着他宽厚的肩膀，蹙眉问道：“你还会回去找徐炳义吗？”　　　　托了王碧浪的福，她没费多大力气就阻止了李格非。但如果他现在执意要去找徐炳义的话，那今晚的这一切不就都白费了？　　　　南望话音刚落，李格非冷不防地转过身来，他微低着头看她，令人怀疑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里面是否藏进了整个银河，“你在这里，我还去得了吗？”　　　　“……”这话说得太有歧义，南望不作回应，反而不太自在地偏过了头。　　　　单从她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半点的情绪起伏。　　　　啧，她怎么都不会脸红的？　　　　李格非见状也就没有继续调侃南望。但尽管如此，也不能妨碍他的好心情。　　　　南望终于无奈地白了李格非一眼。　　　　两人幼稚地暗自较着劲儿，冷硬的俊脸罕见地生动了起来。　　　　等他们抽空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王碧浪一直站在亭子上面没动。他欢快地冲他们摆了摆手，紧接着一溜烟地就消失在了寺庙里。　　　　“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吗？”李格非问南望。　　　　他生平第一次遇到王碧浪这样的人，看着有点傻气但又好像比谁都聪明似的，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奇怪”四个字。　　　　南望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她甚至他的手机能不能打得通。　　　　“那你留一个我的吧。”李格非闻言轻笑了一声。他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用指纹解锁了之后就直接递给了南望。　　　　南望：？？？　　　　这是什么骚操作。　　　　“好歹我也是你……前桌。”李格非思考了大半天，最后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称呼。但他却一点也不介意，南望没接，他的手就一直悬在那里。　　　　僵持了没多久，南望就无可奈何地接过了李格非的手机。她快速地在屏幕上按了一串数字，就把手机还给了他。　　　　李格非看向屏幕的时候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他保存了她的号码，然后对着屏幕上的昵称心满意足地笑了。　　　　小白眼狼。　　　　因为李格非一贯没有什么好脸色，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样子就更是少见，俨然是个超高标准的盐系大男孩。　　　　南望趁着这功夫，转头踏着小碎步走出了寺庙。　　　　今天的大魔王……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　　　　可惜没等南望走出多远，李格非就借着腿长的优势追了上来。　　　　南望住的蓝田湾离南禅寺不算太远，打车的话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李格非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先打开后车门让南望上车，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你不用送我。”南望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挪。　　　　可惜车后座的空间有限，他们的距离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李格非借此机会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望，“送女生回家，是绅士基本的礼仪。”　　　　他是绅士？　　　　听到李格非的话后，南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知是怀疑还是嫌弃，她很快转过了头去，一路上都没再和李格非搭话。　　　　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沿路风光，南望精致的脸上跳跃着城市的夜色。李格非专注地看着她，无端端就觉得——　　　　来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