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记得荀伯所言,并不畏惧,坦然道:“荀平。荀伯生前待我如师如父,助我淬体炼功多年,方有今日成就。”
“弃徒荀平?”广渡先是一惊,想了一想又道:“荀平被逐后投了郭淮,有一次曾回山跪禀,愿以昔日功德换取传授淬体经于郭淮子嗣,声称此子资质绝佳,并承诺来日携此子拜入山门。难道……他撒了谎?!”
郭逸不愿荀平身后还背负“撒谎”恶名,昂然道:“荀伯句句实言!小子姓郭,‘荀白’乃是化名,我乃郭淮幼子,真名郭逸!”
他声音并不甚高,但各大玄门、矮台之上各世家宗室,人人耳目灵敏,无不听得清清楚楚。隐世玄门虽不谙时势,但郭淮曾经名动天下,受太尉谋反一案株连牵祸,却也约略知晓。世家宗室久居庙堂,郭氏前因后果俱是心里一清二楚。闹了半天,这神秘的“荀白”竟然是郭家余孽!
贾南风小眼珠转了几转,突然俯身在其父贾充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贾充当即脸上变色,起身禀奏:“陛下!郭氏余孽郭逸欺君罔上,以戴罪之身瞒天过海,搅动风云,祸乱北邙大比盛事。臣听闻郭逸匿伏京师已颇有时日,特请将此钦犯锁拿法办,追本溯源,将郭氏余孽一网打尽,以正法纲、清天听!”
郭逸暗自咬牙,心知贾南风落井下石,必然泄露了自己夜探贾府之事,惹得贾充疑心大起,要将自己严刑拷问。
司马炎面沉如水,心下大是踌躇。郭逸化名参比,确是欺君大罪,不可枉纵,但除此外并无不忠不信,反而对司马颖颇有恩义。其实郭淮一家只是无辜遭受王凌谋叛株连,郭氏本身有功无过。王凌叛乱被诛、祸及三族,乃是当年司马懿年老力衰时杀一儆百、稳固宗室霸权大势的立威之举,原本两家并无深仇大恨。况且从时间上讲,那毕竟也只是前朝之事,其时司马炎尚未冠冕登基。郭逸当年更只是懵懂幼子,平心而论还是忠良之后。眼下刚刚封官晋爵,翻手却又诛杀,是否矫枉过正,反复无常?
楚王司马玮急急上前,躬身奏道:“父皇陛下!儿臣与颖王兄在米仓山之时便已结识郭逸。郭逸之所以赶赴京师、乃至报名参加大比,皆是儿臣二人极力邀约所致。郭逸戴罪之身,化名荀白,确有欺君之罪,却实在是性命攸关情非得已,并非恶意蒙蔽君上。况且,郭逸初来洛京之时,便大义相赠丹药,儿臣几人才能于太子危在旦夕之际,以灵丹妙药起死回生,终于救回性命!”
司马颖禀奏:“启禀父皇陛下,实情正是如此!当日荀……郭逸还特地嘱托儿臣几人,勿要泄露太子其实为他所救。后来父皇所赐之赏,他也分文未取。陛下!此举足证郭逸对陛下、对皇室忠勇赤诚!而且毫不挟恩图报,其才具人品,足堪大任!恳请陛下三思垂悯。”
这个消息分量极重,台上君臣、玄门各派,俱都竦然动容。太子身受奇毒,危如累卵,连紫微宫也束手挠头。眼看已不久于人世,后来突然奇迹般逃过一劫,谁知竟然是被此子所救!如此深恩大德却毫不居功,当真是淡泊从容,非常人所能。
司马炎仍是一言不发,指尖轻叩龙椅扶手,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司马宗室众人之中,忽然又有一人越众而出,躬身奏道:“吾皇陛下!老臣以为,郭逸虽然先后相救太子、皇子,颇有功德,但身为漏网余孽,不思自首请罪,反而刻意改姓易名,以‘荀白’之名获封受禄,乱我朝廷纲常,欺君之心昭昭若揭,此其一。先前他匿名赠药相救太子,看似并非居功自傲,但是人心叵测,谁知这是否是他故意市恩沽名、以作来日翻盘抵罪的筹码本钱?此其二。更何况太子所中奇毒,虽玄门大派亦难化解,这郭逸一介散修,却有何神通能够轻易炼丹解毒,起死回生?其丹药来历,颇为可疑,是否与太子遇刺一事有所因果关联,亦未可知。此其三。”
这番话句句诛心,杀机四伏,郭逸心中巨震,怔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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