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散含蓝在这么多人面前看着自己的这个不看气氛,胡乱说话的随从,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蒲谷里见自家小姐面色不好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便讪讪的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的站在了仆散含蓝的身后。
“姑娘,还要继续吗?”
云十一收势之后,望向仆散含蓝问道。
仆散含蓝被他这么一问,脑中一顿千回百转。看见了刚刚云十一的本事,令她也是一阵心动,便提议道。
“没看出来你这呆子这么厉害,不打了不打了,想来我这几个随从也打不过你。不如这样你同我比一比酒量如何?”
仆散含蓝自恃算是螓首蛾眉,闭月羞花。不怕这小子不答应。到时候把这几手功夫学来,自己也能做个当世女侠。
就在仆散含蓝想着的时候,云十一却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在下不会喝酒,这比局就算在下输了吧。”
仆散含蓝听到这话,气的一口气差点没能提上来,怒道:“你们南朝人怎么?连酒都不会喝吗?空有一身像模像样的功夫,却是一点都没有侠气。”
云十一听到仆散含蓝夸自己功夫厉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仆散含蓝看到他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呆子被我骂了都还不知道,转念一想,心道倒不如换个说法,没准能引得这呆子上钩。
“那这样如何,你我交个朋友,我们女真人同人结交喜欢喝酒。你看怎么样,呆子,你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云十一听完仆散含蓝这一席话,忽的一怔。云十一到现在已经是一十九岁了,自离开了少林寺后,除了当年在嵩山脚下认识的游追鹿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同龄朋友了。此时听到仆散含蓝这个提议,自己也是高兴不已,想不到刚刚进唐山城第一天就结识了朋友,还是一个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姑娘。
“自然可以,但我从未饮过酒,怕是不能同姑娘尽兴。”
仆散含蓝便对着三忠斋的老板喊道:“胖老板,今天你那三忠斋我且包了,大伙还未结账的,也先且算在我帐上罢。”
说罢就同云十一一起走回了三忠斋。
三忠斋里的伙计赶忙将原本乱糟的大堂收拾了干净,就撤下了多余的桌椅板凳,整个大堂之中就留下了一张方桌,两边坐着云十一和仆散含蓝两人,远处堂内站着仆散含蓝的三个随从。
三忠斋的菜色大多就像是云十一之前点的清蒸树果和响油草袋一样,云十一还特意点的是两样听起来像是斋菜名字的菜,可是端上来都是那般粗狂。这时上的菜都是三忠斋的招牌,一样样端上来,云十一见了这些菜色,内心也是一阵叫苦,但面色上还是笑呵呵的看着仆散含蓝。
胖老板给云十一和仆散含蓝端上来了一壶金泉酒,仆散含蓝提壶便给云十一满了一杯酒。酒香四溢,云十一闻着气味十分享受,对仆散含蓝说道。
“姑娘,我以前到没觉得酒有这般好闻。”
仆散含蓝也给自己倒上后,便同云十一说。
“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既然你我现在要做朋友,你得先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呀。”
云十一一愣,哈哈一笑道:“对的对的,在下姓云,名叫十一,姑娘叫我十一便可以了。”
仆散含蓝也向云十一说道。“十一,我姓仆散,名字叫做含蓝。”
说罢,仆散含蓝举杯示意碰盏,云十一也就像模像样的学着仆散含蓝的动作举起了杯子。叮的一声轻想后,仆散含蓝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云十一也学着她,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了。
“我们女真人,好饭前饮酒。酒过三行,方才算是可以动筷。”
云十一一杯酒下肚,被呛得有些难受,咳了两下,又返上来些酒气。云十一一闻这味道就已经是有些微醺了。此时听到仆散含蓝说还要再饮两杯,顿时有些没有了底气。
“姑娘…含蓝,我觉得我有些…”
还未等云十一话说完,仆散含蓝便又将云十一的酒杯倒满了,自己也倒满后又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女真一族天性便喜欢饮酒,婚丧嫁娶,岁时庆节,无酒不欢。今日你我相识,便定要不醉不归。”
说罢自己举杯碰了一下云十一的酒杯,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了。
云十一见仆散含蓝喝光了酒,自己也只好抓起杯子,闭上眼睛,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
仆散含蓝见云十一酒量如此差劲,咯咯一笑,提起酒壶又将云十一的杯子倒满了酒,说道:“我金国上到皇帝,下至百姓,人人都喜欢喝酒喜欢的紧,我们大金国四代皇帝完海陵王,虽是个残暴狂傲的皇帝,手下的诗词功夫却是很不一般。”
仆散含蓝又给自己倒满酒后,举杯冲云十一说道。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真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与谈兵略。拼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云十一听完这词,酒气熏脑,又被这般豪言壮语所诱,又是一仰脖子,同仆散含蓝一同喝尽了酒。
女真族行酒好行单数,一般以三为底,五,七,九为多。仆散含蓝自己连饮了三杯金泉酒,也是有些遭不住。见云十一已经是双目迷离,便也不再给他倒酒了。将酒杯放下,问道。
“十一,你今年多大?”
云十一一手抓着酒杯,一手撑着自己的腿,含含糊糊的说道。
“我…今年….一十九岁了。”
仆散含蓝见云十一皮肤白净,虽有些舟车劳顿的痕迹,但也能看出来出身不凡。少年两颊绯红,又是一对星目迷离,倒也是两分青涩,八分俊俏。女真族不若汉人含蓄,也没有什么男女规矩,仆散含蓝便打趣道。
“你到是生的蛮俊,功夫也不错,可惜你是南蛮子,不然入的我仆散家门,定然能够飞黄腾达。”
云十一听到这话,却是忽的正经了起来。可是云十一头脑仍是不清,只是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仆散含蓝,说道。
“我既无意飞皇,也没腾达之想。我只想好好练功,能走遍天下,他已时日,能报答我云十一活至今日所遇所得之恩情,便也足矣了。”
仆散含蓝见云十一酒劲已经上头,便提起了正事。
“十一,我瞧你之前打的功夫好厉害,你能不能也将那功夫教教我呀。”
云十一此时已经是伏桌而喃,含含糊糊的说道。
“这是佛门功夫,女孩子练不得的。”
他伏在桌子上出声,舌头醉的也是带不动声音,仆散含蓝一点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便站起来,走到云十一身边蹲下,正准备再问一遍。忽然仆散含蓝看见了云十一醉倒伏在桌上,由胸口坠下的软玉,一时酒醒了大半。
仆散含蓝站起身来,看着云十一,恶狠狠的暗道:“看你似是涉世不深,天真烂漫。没想到却是个如此心机的贼子。”
说罢起身向着自己的几个随从走去。
徒单牙勿塔见小姐走了过来,赶忙站起来问道。
“小姐,云少侠可是醉倒了?”
仆散含蓝轻蔑一笑,回道。
“甚么云少侠,你当叫他商少侠,此人是燕山商家人。”
徒单牙勿塔一惊,正准备说话,仆散含蓝到先对蒲谷里开口了。
“蒲谷里,你回府上,带些好手。这小子现在醉倒了,一身本事怕是打不出来几分。等下牙勿塔将他制住,待父亲回来了,肯定是大功一件。”
蒲谷里听言一喜,连忙从三忠斋后门走了。
牙勿塔见蒲谷里走远,整理了下衣衫,便向着云十一走了过去。
云十一现在兀自醉倒,已经是九分成仙,一分在凡了。此时牙勿塔走过来云十一也是丝毫没有察觉。
牙勿塔走至云十一身后,双掌交叉握拳,望着云十一单薄的身子骨,使出了十二分力气重重的砸了下去。
商威于第四年教授云十一常修式,常修一式,脱然为六架势。三年苦修,云十一一行一坐,都已然是常修之势。牙勿塔这一拳下去,刚刚触及云十一身体,忽然云十一下盘骤挺,胯下木椅轰然爆碎,牙勿塔这一千钧之力,重重的轰在云十一后心之上。
烟尘散去,云十一仍保持马步姿势不动,可牙勿塔双拳冒血,十指尽数骨断,血流如注。仆散含蓝见之大惊,连忙想上前,牙勿塔却是抬手制止了小姐的动作。常言道,十指连心。此时牙勿塔却是一声不吭,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云十一的背影。
忽的,云十一突然转身看向牙勿塔。口中仍是含糊不清,将两侧的椅子拉来,一下瘫在了上面。
“你…为何要打我?”
牙勿塔见那正中后心的一拳却是对这人丝毫没有作用。便也是不再废话,使出浑身解数同云十一斗在了一起。
两人缠斗了二十余招。但云十一举手投足始终都只是那三四招,却能将自己的杀招尽数化解,也是暗暗心惊。牙勿塔本领过人,放在金军之中也是个千夫长般的人物,可此时却被一个比自己小上近二十岁的少年打的毫无脾气,再加上指间的疼痛,牙勿塔约打越怒,手中把式渐渐快了起来。
云十一头脑恍惚,有些不明事情,但之间牙勿塔招式变的愈加凌厉,打在自己手臂上也是渐渐有些吃痛。便是眉头一皱,一式祛欲拳打了出去。云十一本就天生神力,这祛欲拳从他手里打出来更是有雷霆之势,破空之音。
牙勿塔总算见云十一出招,又看到自己双拳喷血,两臂颤颤,如此不堪才逼得这醉酒少年还招,更是怒发冲冠,目呲欲裂。也不顾什么十指断裂,咬牙握拳,重重的向云十一打去。
牙勿塔这拼命一拳还未打进云十一身侧,牙勿塔忽的感受到一股刚猛力道似是从云十一体内喷出。登时就被这股力道震得小臂酸麻,架势稍减。但牙勿塔三十九岁,自七岁开始习武,内力之深厚,远不是云十一能及。故而这正身式只是减了牙勿塔几分力道,却并没有乱其来路。
牙勿塔一拳打在云十一心口,同时云十一也是一拳打在牙勿塔小腹。祛欲一式何其刚猛?牙勿塔登时口鼻喷血,身体撞碎了三忠斋的大门,重重的摔在了街上。行人纷纷侧目,眼看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而云十一却只是微微一晃,吐出了少许鲜血,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却是响起了鼾声。
仆散含蓝在旁边看着已经是惊惧不已了,她慢慢的走过睡着的云十一,连忙跑出门去,伏在牙勿塔身侧,轻声唤着。
“牙勿塔,牙勿塔。”
牙勿塔艰难的睁开眼见,看着小姐,提起了最后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声。
“此人武功之高超,虽不比将军,却差之不远了。”
说罢,牙勿塔便咽气了。
这时忽然身后一阵车马喧嚣,行人纷纷侧让。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胡须浓密,浓眉大眼,高鬓入额,正是仆散安颜。
仆散安颜提前军中事务处理完毕,突然早了一日回到了府中,却见蒲谷里到处召集家兵,说是要去抓混入唐山城的商家人,便同蒲谷里一起来了。没想到到了地方却之见到了被打死的牙勿塔,和自己的宝贝女儿。
仆散含蓝见到了父亲,大喊了一声。
“爹!”
说罢扑向仆散安颜,说道。
“那里面的商家贼子,打死了牙勿塔,请爹爹定要杀他。”
仆散安颜看向牙勿塔尸身,见其腹腔被险些打穿,心中也是一惊。又向三忠斋里望去,却只见到一个黑衣少年,在堂中地上坐着,仿佛是睡着了。便指着云十一,问向女儿。
“含蓝,那就是打死牙勿塔的商家小子?”
仆散含蓝连忙点头。
仆散安颜又看向云十一,便缓缓地走进了三忠斋。
云十一醉眼朦胧,半睡半醒之中,见到了有一高大身影走向了自己,便艰难的扶着地板站了起来。仆散安颜看着这少年,丝毫不像是商氏族人五官,但其打死牙勿塔一事却是板上钉钉。便也不再留手,一记劈拳就向云十一肩头打去。
云十一醉中忽感来势,再做招架却是来之不及。常修式虽然厉害,但仆散安颜却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内力之深厚,经验之丰富是云十一远远不能比的。
云十一被这一劈掌打在肩头,直挺挺的就跪在了地上。云十一吃痛,醉意稍醒。见来人气势冲天,力道凝练,举手投足,皆是把式,自知遇上了高手,连忙后退。
神仙倒脚施展开来,仆散安颜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武功的路数,哈哈一笑。
“没想到还是个商雀轻的嫡系,你就给我乖乖留下吧。”
仆散安颜也同样施展起了轻功,仆散安颜的轻功乃是完颜一氏赐下,当属女真一族一顶一的轻功,名唤龙鱼游沙。只见仆散安颜的身法丝毫不比云十一慢,三两下便擒住了云十一。
此时云十一口鼻冒血,又见仆散安颜追来,还未等反应,就已经被仆散安颜擒住。形势危急,云十一不及多想,祛欲式三拳,连通拳路,向着仆散安颜打去。
祛欲式,共有三招,做以路数打出,势道更盛平常数倍。仆散安颜见此等武功精妙绝伦,一招一式均似内含他招。又见这拳姿怪异,不是挺臂,就是展拳。拆招之间,只觉得似是有些佛意,宛若在同罗汉斗。
云十一见去欲式被仆散安颜尽数化解,心中大骇,掉头就跑。跑了两步,心想不对,自己如今是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索性拼上一拼。便又是转过身来,看着仆散安颜,又重新摆起了架势。
仆散安颜见这少年有这般勇气,手上功夫又是十分的俊,心中也是起了爱才之意。但此时却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仆散安颜劈掌如猿,眨眼之间又同云十一缠斗在了一起。云十一同仆散安颜打斗之中,虽用尽了常修六式,身上却又是中了数掌,中午吃的饭和酒混着血都吐了出来。仆散安颜却是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一招又是更比一招猛烈,很快云十一便浑身淤血,双眼迷离了。
就在仆散安颜准备最后接上一招收尾之时,云十一却是突然发力,以得足式来拍安颜仆散杀招。得足三掌,修至上乘,大雨之中拍晶珠,布衣不湿,双掌捧水,提千百力道化己用。云十一虽还未修至那般境地,这一掌下去却仍是借力打力,将仆散安颜的右臂带着右肩震的一顿脱力。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一招正中仆散安颜的下怀,被击中之后,右臂似是有些不听使唤。云十一瞅准时机,五指开合,似是独龙戏珠,提起浑身内劲,迸发于指尖,小臂连同手掌接于指尖,似是一挺龙枪,陡然刺去,正是八觉佛能之五,忘愚指。
忘愚式乃是云十一现在所会的最凌厉的武功,一指刺出,仆散安颜直觉的似是看到了生平种种,已是将死之人眼前过灯。但仆散安颜征战沙场多年,大金破辽之时,仆散安颜更是弱冠之年,便带兵杀敌。此时陡感生死,并未慌乱,当时清明头脑,小腿发劲,一记膝撞向云十一肘间打去。
枪锋难挡,便断其枪杆。仆散安颜不亏为金国虎将,一击下去,云十一整条小臂下折,忘愚式被生生打断,右臂骨折,俨然是没有再战之力了。云十一见没有得手,右臂被废,赶忙又施展起了神仙倒脚想要远遁而逃。而这时仆散安颜却并没有追去,只是向着远处的看着打斗正发呆的蒲谷里招了招手。蒲谷里心领神会,赶忙给仆散安颜递来一把丈长大弓,将箭头取下,撘弓上弦,瞅准了云十一去向,一箭发去。
云十一右臂被废,施展身法也是难以得心应手。正跑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后有破空之声。还未等反应,就被重重的打落在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仆散安颜将弓交给蒲谷里,周遭的一众家兵一阵叫好,可他们却不知道仆散安颜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仆散安颜自己也是心惊于此人年纪尚小却有如此武功,却没有言表。心中只是在想这是商雀轻的第几个崽,竟是如此人杰。
“将那商家小子关进我仆散府地牢,别伤他性命。”
说罢仆散安颜便上马回府了,只留下一众家兵向着云十一倒地的地方慢慢跑去。
云十一此时浑身是血,双目紧闭,右臂扭曲,已经是不省人事了。一众家兵将其绑了个结实,便拖在马后,一路回了仆散府,将云十一扔进了仆散府的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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