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书上的寥寥几句,果然还是那人的风格,她向来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
秦王敛去了笑意,她远道而来,第一事不是为赵国,而是为了秦国,这倒有趣,难道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天下黔首?
“来人,宣治粟内史前来。”
十六岁的秦王面廓渐渐长出棱角,单是坐在那里,浑身的气魄便散发开来。
一盏茶时间之后,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大殿,见到秦王俯身跪下行礼,秦王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直接切入正题:“王内史,近来国内旱灾可是严重?”
“大王,汉中、河东几个郡开年以来,滴雨未下,赤地千里,黔首流离失所……”王内史悲声缓缓述来,说到最后,已经是两行浊泪流下。
“竟到如此地步,”秦王皱了皱眉,看来她所言非虚,又沉声问道:“那可有蝗灾?”
“蝗灾?尚未。”王内史疑惑地看了一眼秦王,若真有蝗灾,那秦国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
“孤听闻,天久大旱,必有蝗灾,又如何所说?”秦王捏了捏手指,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不知大王听何人所说?蝗灾也不无可能,可如此断定怕是有些武断。”王内史犹豫片刻,终究说了出来,心中存了侥幸,毕竟很多年没有出过蝗灾了。
秦王面色微沉,十分不悦这种说法,却也没发怒,问道:“如今可有举措安民?”
“丞相大人已下令交纳千石粮食,便可授爵一级。所得粮食,皆都分发下去。”王内史说着,不时点头,心里很认可吕不韦的做法。
“授爵?”秦王脸色杀过一抹冷笑,仲父还真是独揽朝纲啊,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仲父此举利国利民,孤便安心了。”
“大王圣明!”王内史苍老的脸上漾出一丝笑意。
“王内史先行退下吧,孤还有公务处理。”秦王拿起了帛书,继续看了起来。
“老臣告退。”王内史揖礼退出殿外。
如今的政事处理被吕不韦全权揽下,很多门客身居高位,即便他几次隐晦地暗示吕不韦放权,可依然被吕不韦以未冠为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只有在看到夏无言消息的时候,他才能露出一丝微笑,想到这里,他很期待与她一见。
在驿馆里焦躁等待的夏无言,很快便收到了秦王的回信,秦王请明日她宫中一见,只有她一个人,连正使春平侯都没有提过。
夏无言思索了一番,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秦王的回信字迹倒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回想不起。
第二日,早有秦国宫卫前来驿馆等候,夏无言笑着看了看有些担忧的南宫燕,转身走进了备好的四驾马车里。
李信也走入宽敞的马车之中,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宫内不能行马……”李信移开了目光,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夏无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宫中园池里绽开的荷花,给这炎热的车内带来丝丝清爽,“有劳李将军了!”
李信差些看得怔住了,羞赧地垂着头,不敢再去看她,低声窘迫地说道:“没,没事。”
“上次败于将军之手,信心服口服,若将军有空,还请多多指教。”过了片刻,李信又突然开口说道。
夏无言正准备说话,却听得马夫在帘外说道:“两位大人,到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夏无言掀开帘子便跳下了马车,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咸阳宫,放眼望去,是一片华丽雄伟的宫殿群,那些带着浓重历史气息的阙形宫殿建筑,气势磅礴,富丽堂皇之中隐然有君临天下之象。
宫殿均为高台楼阁,各层均有围栏和敞厅,弯曲向上的飞檐和门窗上的鎏金,交相辉映,气势非凡。
李信带着夏无言走进了其中的一个宫殿,四壁上都有色彩斑斓的绘画,画着各式各样的建筑、夸张的动物、神态万千的人物……伫立在大厅中的两只青铜鹤,左右各一,栩栩如生,从那长长的喙上喷着袅袅青烟,散发着艾草独特的香味。
透过那层薄薄的烟雾,夏无言的目光忽然掠过紫檀木案牍旁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一身月白衣衫的女子,待她仔细看,惊讶地发现那女子手中的剑不就是自己的藏锋么,而那女子不是自己又是何人?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大殿水清色的屏风后走出一个少年来,那人穿着绣金纹玄黑色的朝服,高贵中透露着一丝霸气,脸上那份威严却被发自内心的微笑渐渐代替。
夏无言这才看清那人的面貌,本是樱桃般的小嘴,此刻因震惊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怔了许久,才脱口问道:“你是小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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