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面色凝滞,笑容渐渐收敛,黯淡的双眸中泛起了一丝苦涩,言语也失了章法:“政事皆有仲父处理,我也做不了什么。”
“你仲父是谁?为何迟迟没有处理方案?”夏无言怒声问道,那秦国成千上万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么拙劣的行政能力何以继续身居高位。
“相邦吕不韦,仲父他打算捐粮卖爵。”秦王被她问得心中一颤,为何看起来,她比自己还担心。
夏无言一下子愣住了,差些把吕不韦忘了,这位与嬴政牵连甚重的大人物,即便如此,她依然冷冷说道:“仅仅这样又有何用,若是死的人不及时掩埋,还会造成瘟疫。”
“你是秦国大王,自该多做一些,莫非相邦还能比你说话有用?”夏无言看了一眼面露尴尬的秦王,不客气地接着说道。
秦王听得一阵惭愧,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有宫卫在殿外喧闹。
“放肆,你们眼中可有本相?还是本相来不得这章台宫?”一道严厉的呵斥传来,声音中透露着不悦。
秦王面色一变,之前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容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一下子深沉起来,这一幕被夏无言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她心中突然意识到很早以前,他所说的那个伯父可能就是吕不韦。
吕不韦大步走进了殿里,略一侧头,锐利的目光立刻盯住了秦王,揖礼道:“臣下拜见大王。”
秦王赶紧低下头,不敢去接触他的目光,低声笑道:“仲父免礼,不知今日到此可有事?”
吕不韦转过头看了一眼夏无言,那精干狡黠的脸上扬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对着夏无言轻轻一礼:“想必阁下便是大王召来咸阳的夏将军吧?说起来,本相还是几年前远远瞻仰过将军的英姿,此时一见,将军身为一女子果然天香国色,难怪将大王迷的神魂颠倒,竟亲自在章台宫招待将军。”
话中的诛心之语,不仅嘲讽了夏无言身为将军却以色悦人,也指责了大王身为国君却沉迷女色。
不等夏无言开口,秦王脸色变幻不停,硬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怒气,摇了摇头,分辩道:“仲父有所不知,孤请夏将军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哦?是何要事?”吕不韦好奇地问道。
“你家大王要做何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一介相邦申请?”夏无言嗤笑一声,本就恼怒方才吕不韦说的话,如今逮到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这倒是奇了,本相乃先王托孤大臣,不需向本相请教,莫非要向你一小小的外臣请教?”吕不韦冷笑一声,自己走到秦王身旁的一个案牍前坐下。
“我虽不才,身为赵国将军,可向来唯王命是从,赵王吩咐我入秦国,虽知秦国有相邦大人这样的强人把持朝政,一言可断人生死,弄得民不聊生,可我还是慨然以往。”夏无言淡淡地看了脸色涨红的吕不韦一眼,惬意地饮起了茶,微叹道:“这人呐,好比这茶,还是清淡点好,若无自知之明,功利心太重,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夏无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可又说的云淡风轻,秦王握着茶盏的左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极力遏制冲口而出的大笑,最后居然憋成了几道剧烈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越发激怒了吕不韦,他自入秦来,何时遭受过这般侮辱,两道如刀刃般的目光中,迸发出令人窒息的怒意,他咬着森白的牙齿,一字一句说道:“在秦国,会让你知道得罪本相的下场。”
“哎哟,不得了不得了,相邦大人要利用权势对付小女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大王坐在殿上,小女子差点以为这偌大的秦国属于相邦大人您呢?”夏无言故作惊恐地说道。
“小女子?”秦王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女子了,不过若她是小女子,那些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又是什么?
在看到吕不韦那斜瞥过来的怒容时,秦王的笑声戛然而止,挤出一个狭促的笑容:“误会,误会!仲父为国操心费力,孤自是知晓的。夏将军乃孤从赵国请来的贵客,还望仲父莫要生怨,不可加罪于她。”
“贵客?”吕不韦冷哼一声,满眼厉色地瞪了一眼夏无言,拂袖而去。
看到吕不韦走远,秦王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让他畅快无比,难得见到吕不韦吃瘪,可心中依然有些担忧,害怕他一怒之下做出极端的举动。
夏无言扫了一眼秦王,看到他眼中的一抹忧色,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以为,没有今天这事,他就会对你放松警惕?权力是俘获人心的毒药,他虽然手握着至高的权力,可只要你在一日,他的权力便会不安稳,可惜他又不能把你拉下王位,当不了秦国的大王,只能让你成为他的傀儡,这样一来,秦国姓不姓吕又有何区别?”
眼看着自家徒弟方才在吕不韦面前唯唯诺诺,夏无言心中腾起了一股无名火,不留颜面地叙说了一番。
秦王虽然年少,可他幼时经历过的苦难,让他很早便懂事,自然明白夏无言的一番苦心,也明了吕不韦的狼子野心,这些年他刻意保持着谦和的性子,就是为了迷惑吕不韦,放松他的警惕。
不过,听到夏无言的话后,他忽然觉得似乎到了摊牌的时候,至少也应该夺回一些权力。
“请师父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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