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急,本侯知道你们要出城,如今城门早已封锁,这是本侯令符,持此令符出城吧,”春平侯将一枚令符递给了夏无言,接着说道,“本侯在东城备有快马,邯郸之事,本侯会帮你想办法。”
“大恩不言谢,若是他日离有幸归来,必定请你喝酒!”夏无言再次抱拳,拉着南宫燕向东城赶去。
“一言为定,本侯要上好的竹叶青!”春平侯望着两人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好说……”
……
井陉,赵军大营。
本是意气风发的赵葱与颜聚两人,此刻在寒冷的北方侵袭下瑟瑟发抖,想起这两日军中士卒的冷眼相待,他们就恨得牙痒痒。
他们带着大王的任命而来,却被李牧直接扔掉,甚至都未看一眼,更被李牧派人轰出了军帐。
奈何他们仅带来数百人,即便李牧公然违抗王令,不交出兵权,他们也毫无办法。
梦寐以求的大将军之位近在眼前,却又咫尺天涯,赵葱差些急破了头,来回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绕了好几圈,依然唉声叹气。
相比起焦躁的赵葱,一脸冷笑的颜聚倒是沉的住起,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多说一句话。
李牧独自坐在大帐中,向来行军之中不饮酒的他,今日破天荒地一枚接一杯地喝着酒水,炭火将他的侧脸映得通红,皱起的眉宇间写满了心事。
夏无言到达军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她克制着连续一天马不停蹄赶路的疲惫,在士卒的引导下,进入了李牧的帐篷。
视线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李牧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是笑容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旋即明白了夏无言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便是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果然邯郸还是出事了。
“大王,要夺我兵权吧?”李牧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磕在案牍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将整个帐篷衬托得分外安静。
夏无言点了点头,在李牧淡然的眼神中,她分明看到了一抹自以为掩藏很好的期待之色,那期待即便李牧不说,她也知道是对赵王收回王命的期待,可是事情恰好背道而驰。就在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李牧真相的时候,李牧耸耸肩,苦笑着说道:“曾经廉颇遭遇不测,乃是有人告他权柄太重,不知到我了,又是什么?”
“与秦国勾结……”夏无言找了一处坐下,将藏锋放在一旁,低声回了一句。
李牧闻言怔了片刻,旋即爆发出响彻营帐的大笑,笑得眼泪差些掉下来,许久,才恢复平静,揶揄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治我抗秦不利之罪,亏得他们煞费苦心,到头来,又是便宜了秦人。他们以为我李牧恋权,哼!我戎马半生,什么样的权势没得过,可那接替我的赵葱、颜聚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只知溜须拍马见风使舵,一个机变不足,将领一军尚可,统领全军必将大败,他们何德何能能够统领三军?若是大军交于他们之手,此战败于秦国,赵国必亡,我又有何面目面对殷切期盼的赵人?”
夏无言取下头盔放在桌子上,沉默地低下头,想起了历史的走向与李牧的结局,原来这些年的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这一步。
“义父酒饮得过了,话便多了,”李牧话音一转,怜爱地看着夏无言,温声问道:“你在邯郸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吧?是义父连累你了。”
“还好,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夏无言害怕李牧为她自责,不愿多说邯郸的事情。其实她很明白李牧的心境,空有一番报国之心,可是却得不到自孝成王起赵国几代君王的信任,哪怕他一次次拯救赵国于危难之中,哪怕他是赵国仅存的一根支柱。
当现实与理想发生不可缓解的冲突时,曾经的满腔热血都会转化为失望与怨愤,而此时的李牧便是这般。
嘴上说着酒饮多了,可李牧举杯自酌动作却未停下,依然一杯接一杯地灌进口中,在眼神朦胧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阏与战场。
那时的他身为赵奢将军的部下,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一手刀法传遍军营,很快便得到了赵奢的赏识,成为亲兵。在那一战中,他勇往直前,一路护在赵奢身前,大败秦军,可也因此伤了右手,落下了隐疾。战后,赵奢轻轻扶住他的右手为他包扎伤口,不停地安慰着他……
从此以后,他的官职一路高升,直到成为雁门三郡守备。也是在这几十年里,亦师亦友的赵奢、许历先后去世,知交好友赵括也阵亡在长平,就连半个师父老将军廉颇也客死异乡……
那些熟悉的身影一一出现在他眼前,李牧看着他们的笑容,流下了一行浊泪。
夏无言从未看到过铮铮铁骨的李牧也有如此感伤的一面,那些难言的苦楚也许只有李牧自己知道,她望着伏在案牍上陷入梦境的李牧,听着他那细微的呼吸声,深深一拜,又轻轻退出了军帐。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