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中。离开山居的当天,下了一场雷暴雨。停在院外的越野车被冲得焕然一新,它风尘仆仆地来,干干净净地走。唐嘉辉变身脚夫,伶俐地往来于室内室外,总算把三个人的行李都给安置妥当了。
害了相思病的小厨娘默默撑着伞跟在他后头转悠,一句话都不说。她孤单的身影,看得菜园管理员老王也不禁动容了。
唐嘉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弯着腰,将双手按在她肩上。
“厨房灶台上有我给你留的加班费,还有我的联系方式。”
“唐哥”
“你不是说想去读个厨艺专科学校吗,只要你爸妈放你走,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通通路子,让你一边读书,一边去餐厅实习。”
小厨娘不做声,她愣愣地看着唐嘉辉。肚子里没啥墨水,读书时天天翻墙头的大佬,就见不得女孩子为了个学费在后院边削萝卜边叹气。他这人,一直都有做大慈善家的潜力,他只是不凑巧,长了一张不够真诚的俊脸。
“是不是觉得唐哥特别善良?”
“嗯哪。”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纷乱的雨滴,绞在缓慢启动的车轮下,郁郁青山升腾起水气弥漫的云雾来,挥别南山小院,连松雨倒在后座,在广播里咿咿呀呀的小情歌里闭上了眼睛。
是幸运,亦是不幸。这一次的避暑之旅,避开了诸多琐碎的烦恼,却无法避开某个执着的怨念。
回家才一周不到,连修然就接到了父亲从瑞士打来的视频电话。
老头子以前很讨厌这种一览无余的通话方式,被荣立诚的糖衣炮弹打得猛了,也渐渐相信了美国病人那些张口就来的鬼话。人家不仅嘴巴甜,做起事来也是有条有理。
新开幕的画廊,打响头炮的第一场展览,荣立诚首推的就是老相好的大作。
情信寄过去没反应不要紧,打电话直接语音信箱更没关系了。这点风浪都受不住,哪能和连修然打擂台呢。
连建元对这位失而复得的傻女婿很是满意,他每天早晨吃药时都不需要嚼糖球,只要看到荣立诚那张脸,就喜从心来。
“世伯,能给我寄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吗?”
“要那玩意干啥!她小时候没长开,拍的照片都贼难看。”
“没关系,再难看我也喜欢。”
如此强烈攻势之下,老当益壮的连建元都不必佣人搀扶,就能独自去遛弯。
而这边收到照片的荣立诚,很快把它翻拍了一下,然后拿自己小时候美破天际的旧照一拼接,上传到网上去了。
两个神态迥异的小鬼头,一时间占领了搜索至高地。她长发黑裙,戴一只丝缎蝴蝶结头饰,手里握着狗尾巴草,站在向阳的花园里看着镜头。短袜的袜筒一个高,一个低,两条麻杆儿似的腿倒是初见雏形,又直又长。
荣立诚为了匹配这张照片操淡的神韵,回家翻了老半天家庭相册,终于给他找出来一张夫唱妇随的佳作出来。
在各路群众揣测照片里那位神色凛冽的小姑娘所为何人之时,私校的校友们都炸开了锅。
首当其冲的是邱颂和,他对荣立诚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很是佩服,立刻想到了给自己暖床的安保专家。
颜咏哲陪着唐敏德在外地办事,被连绵不断的电话给闹烦了,把五岁时被邻居家金毛追到暴风哭泣的照片发了过去。
“这个照片你可不能给别人看。”
邱颂和也不吱声,他反手就上传到nsagra上去了。
他欺负颜咏哲不爱上网,他还欺负那男人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好涵养。
丁家二少爷丁隽平一看这如火如荼的大型虐狗专场如此热闹,也问老婆要了照片。花国女英雄出身的妻子很为难,她以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改头换面之后,已经习惯了这富贵丁太太的身份,哪里还想把以前的苦出身挖出来鞭尸呢。
但丁隽平死活不依。在开放式婚姻里水深火热的他,对貌美如花的老婆越来越沉迷,他有点想食言,想在众人面前宣誓主权。
于是在气喘吁吁地办完事后,他没有点烟,而是直接把早就准备好的双胞胎出浴图举到了她面前。
“你有没有发现,我哥从小就没我长得精致?”
“没发现。”
“也给我看看你小时候啥样呗,我好幻想一下咱俩生出来的孩子是个什么腔调的。”
隔天,丁家老大就发现自己的躶照和一位站在猪圈前的红色小棉袄合体了。他跑到丁隽平的办公室,甩上门,脱了西装往地上一掼,边揍边吼。
“你要是再跟风发这种狗屁玩意,我就打折你的腿。咱俩对照镜子这么多年,也是该分出点个人特色来了。”
面对全城热闹非凡的噪音,连修然专心办公,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没有收到这帮崽子们胡闹的影响。他的冷静和蔼,把唐嘉辉都吓傻了。他表情局促地给董事长摆好午餐,把塑料调羹放在嘴里咬得咔咔作响。
“你不生气吗?荣立诚这孙子搞各个击破倒是有水平,不晓得他给你爸送了啥礼,嗓子都不利索了,还这么能糊弄人。”
“吃你的饭。反正他搞定了老头子,也搞不定她。”
“哦呵,你不要这么笃定!可千万别小看了那些艺术家的自尊心,有人给她办专场展览,线上线下敲锣打鼓地宣传,你觉得她会不感动吗?”
“感动是不值钱的。我以为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连修然捧起饭盒,眼神毫无温度地直指唐嘉辉。两人对视着,眼睛越眨越慢。良久,大少爷手里的饭盒又给默默地放下来了。
“这些年在她身上花的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唐嘉辉点头附议。
“一个展览怎么能和我的付出相比。”
“但是女人就吃这一套,不是吗?”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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