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同慈明住持作别要回自己房中休息,转身之际却见到山门未关,一个秀美可爱之少女面庞由打山门之侧露出,正是秀瑛姑娘,她只露出一个脑袋,身子却在门后,脸上仍满是关切神色。她与左璧目光相触,面上一红,扭头便走,黄影闪处,只听“哒哒哒”足踏青石之声渐远,这次她终于真走。
左璧见秀瑛去了,心里不知是喜是忧,站立当地呆呆发愣。过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事,这才终于明白为何旁人见到自己会有此等反应,他有些恍然大悟,连忙回到房中取过一面铜镜,查看自己面容。
只见镜中之人这张脸苍白无力,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口唇干裂,一双眼珠死死盯住镜面,但却灰白无光,空洞无神。左璧心中抽紧,实在不愿再看下去,便将铜镜搁置一边。
他站起身走动几步,浑身沉重疼痛,知道腐生咒已在体内如江河决堤,泛滥难禁。他虽不怕死,但自是也不想即死,眼望窗外夜色,默默出神。身上虽是极度不适,但怪的是只觉右手被秀瑛右手握过之处却有一片温暖,这暖意丝毫不受腐生咒影响,就如同一团明亮火光,暖融融照亮四周黑暗。他此时不知为何,对这姑娘竟有了一丝感激,似乎还期盼能再见她一面。
他回想白天奇遇,卧于榻上不久安然睡去,倒也踏踏实实。次日天刚放明,便准备停当,去往兖州州城。
入城只见街道宽阔,行人稠密,商铺人家鳞次栉比、繁华热闹,瑕丘县城、古县县城与此地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他也颇犯踌躇,不知该如何着手寻访。
左璧信步前行,不久走至城中数条大街交会处,此处地势开阔,车行辘辘,叫买叫卖,此起彼伏。他停下脚步,不知再向何处去,就想找人询问。
正在此时,忽见前方有位身穿赭褐色长袍的中年书生向自己快步走来,远看似是有几分面熟,便迎上前去。等到了面前,只见这中年书生儒雅文秀,器宇不凡,面含微笑望着自己,正是何崇!
何崇冲左璧一拱手,微笑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左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左璧大喜道:“何先生,怎会是你?!怎会如此巧的?”何崇笑道:“并非巧遇,而是崇已恭候公子多时矣!”他一拉左璧左腕,道:“你目下身体不可饮酒,不如去前方品云轩小坐,一诉衷肠。”左璧点头道:“好啊。”
这品云轩乃是一座茶楼,两人上了二楼,于临街窗边席地凭桌而坐,何崇叫上两壶清茶,给左璧斟上一杯,自己也是一杯。
左璧饮了一口清茶,问道:“何先生,你体内腐生玉符已拔除干净了么?”何崇点头道:“早已干干净净,我现下身体已恢复如初,再不受这邪法困扰。公子勿忧,眼下你虽伤势沉重,但不出几日,你所中腐生咒也会被彻底去除,不留痕迹,决计让你脱离险境!”他顿了一顿,又道:“可否与我讲一讲你是如何被植入玉符的?”左璧道:“当然,先生不问,我也会告知你。”
于是他便将所有与何崇分别后之事择要说了,何崇面色肃然,拈髯倾听,时而微微点首。说完二人沉默一阵,何崇似是在细细思考,终于开口道:“公子方才曾说日后若遇河南尹赢硕,会向他解释为何杀死他爱姬,求得理解,但以崇愚见,此事还需谨慎。”左璧道:“此话怎讲?”何崇道:“万事不似你想象中那般简单,曲明香、达仲康二人都由河南道上来,与赢硕明里暗里都有联系,这两人所图一致,都是为了七色奇岩之岩魂与岩魂中之秘宝。如此重要且机密之事,要说他河南尹毫不知情,恐怕说不通吧!”
何崇站起身面朝窗户,眼望楼下车水马龙,缓缓道:“我甚是担心你所说的杀死曲明香后古墓之中那神秘巨掌之事。生灵三阶:气血、精髓、元神,以元神层阶为最高,此一层阶出神入化,传说有许多奇技包含于内,其中有两项与你之描述极为相符,一是千里传形,二是磨乾轧坤,当世修炼至元神层阶者据说凤毛麟角,极为罕有,但。。。不能说没有!”
何崇转过身见左璧听得出神,道:“公子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只是你须知道人心险恶,不是说他赢硕位高权重,心胸也必然豁达,你日后当小心在意。”他说完坐下一端茶杯,微笑道:“来!我们以茶代酒,喝过这一壶,你可回转栖月寺静候,自有道理。”
左璧道:“多谢先生指教,我还要向您打听两个人,若您知道,还望见告。”何崇道:“两个人?”左璧道:“一是兖州刺史皇甫端先生,二是兖州施别驾之子施守义。”
何崇道:“皇甫先生三年前就已赴京,早不是兖州刺史了。施守义公子是别驾施仁轨之子,这是千真万确,你若要寻他,自可去别驾府。”
左璧“啊”了一声,心中颇感失望。喝过数杯,便起身告辞,但何崇却说不必过于心急回去,今日天色尚早,要带他在城中四处转转,消闷解愁,医治腐生咒首要便是心境通畅。左璧倒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便乘兴游览州城,直至日头偏西,方才握手道别,左璧尽兴而归。
他回到栖月寺中,不知不觉心头已不存丝毫郁结之感,吃罢晚饭依旧读书写字,早早安歇。
次日天色初明,左璧刚起身漱洗完毕,忽听轻轻叩门之声。开门只见屋外晨光之中站着一个黄衫少女,脸色红扑扑灿若朝霞,左手拎一只楠木食盒,正自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左璧一看这少女正是秀瑛姑娘,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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