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以简单的呓语般的感叹词作为歌词,带着一种让人惊叹的野性生命力,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从胸腔里以无比热情和深深留念挤压而成。
十三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的演唱里,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少根筋的巨人,不再是逃避灭世的懦夫,也不是恐慌无助的孩子。
他是一个末世的歌唱者,他唱出了他们红巨人一族的热情爽朗,简单又友善。
爆炸头十四也双手握住长长的螺纹乐器,而这乐器恰好是他们热爱食物的象征,巨人粗糙的手指此时无比灵活,在螺纹笛上的一个个风口上熟练又温柔地抚摸,演变成悠扬又反复回荡的声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曲子陡然一变,从原本辽阔自然的草原变成了狭窄的长谷,声音也变得悲怆,尾调进一步拉长,扬起宛如黄沙一样的回响。
“嘿嘿嘿~~嘿嘿~~诶诶~~~呀~~~嘿嘿呀~~~”
十三唱得动情,仰起头,厚重又穿透性极强的嗓子陡然再度加力,双脚不停踢踏。
朱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第一次看到了音乐。
它们通过十三的哼唱和十四的乐器变成了画面,自由恬适的广袤大地上,欢声笑语因为一种莫名悸动而改变。
世界变成了一道道峡谷,只有呜咽的风能通过,自由被铸出藩篱,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高高飘扬的旗帜残破不堪,仅存的幸存者孤独地守在坟冢边,等待着终究不会回来的同胞。
这一切都在无情的黄沙中变得模糊,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抹去了影子,一点点,一滴一滴,彻底消失在时间的尘埃里。
缓过劲儿来,朱翟发现自己眼眶泛酸,差点没忍住。
十三和十四演奏得热泪盈眶,他们都闭上眼,将自己的一切融入音乐,用这种方式在纪念自己即将逝去的家园。
不错,也许他们并不是勇敢的巨人,可没有谁说过,大块头必须勇敢。
他们害怕,他们逃避,他们当埋头鸵鸟,这是最普通的人大多会采用的方式,勇士当然是有的,只是不是他们。
朱翟不由想起曾经听过的一曲《最后的莫西干人》,唱的是印第安人仅存的调子,那时候他还无法体会其中那种能轻易感染人的力量,为什么演奏得那么悲伤和失落。
眼下他终于进入了这个环境,才真正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因为失去。
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勇气,失去了最后的契机,也即将失去代表过往存在的一切回忆。
这种失去彻彻底底,整个民族的消亡与遗忘,爆发出的最后一瞬间回响,才会让每一个听闻的人都莫名难过。
一曲完毕。
十三揉了揉眼睛,背对朱翟调整了好一阵子呼吸,这才扭过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朱翟兄弟,怎么样?”
“很棒!”
朱翟由衷鼓掌,没有什么比这么真诚又发自内心的音乐更让人感动的了。
“你们平时就喜欢唱歌?”
“是啊。”
十三嘿嘿笑着:“我唱,十四演奏,我们俩是最好的搭档,也是最好的亲兄弟。”
“不错不错,你们的确很有才能……”
“我决定录取你们了,你们现在就是我瓜里亚岛的居民,接受我这位瓜里亚岛领主的庇佑,你们的安全、尊严、自由都将由我捍卫。”
朱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他知道今天是少有的情绪上头的时候,但他不后悔,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声音是值得去保护的,就像是这群脆弱的强壮巨人们,他们不应该就沉沦在这个即将毁灭的文明里。
朱翟从来不信命运,否则他就不会一次次锲而不舍,继续追逐自己想要的工作。
也许我无法阻止这个文明火种的熄灭,但至少,我能保留住这个文明最后的曲子,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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