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钰烨眼尖,一把握住百转的手腕,百转不是他对手,苦苦挣扎不脱,由着他掰开她手指从她掌心里拿到那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他瞧见了眼皮一跳。

“烨王爷我答应了沈小姐不能告诉别人,求你了别追问,我真不能说,说了宏祈要给我开哑”

她还在絮絮叨叨,宇文钰烨已翩然离去,跟上沈玥璃。

百转望着宇文钰烨远去的背影,苦笑一声:“还没上色诱呢,我这等于是全招了,要死要死。”

沈玥璃坐在疆北河边,赤着双足泡着清亮的河水里,光洁的脚丫子踢着河水,水花翻飞。

“烨王爷你跟了我一路,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宇文钰烨坐在她一侧,看月亮温柔勾勒她轮廓,纤长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阴影,他内心柔软与疼痛兼具:“你不想跟我说一说吗?”

沈玥璃笑了笑,一口细碎的白牙:“说什么呢?”

“扎西飞飞今日行事必是有人指使,你觉得会是谁?”宇文钰烨痴痴看着沈玥璃,早就知道了,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也看不腻。

沈玥璃踢起一个高高的水花扬了出去,声音也跟这水花一般扬得高高的:“是谁有什么重要,他的目的没有达成,便不会轻易罢休,总会再出来的,等他出来了抓住就行了。”

“你觉得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谁?”宇文钰烨干脆学了他的样子,除了鞋袜,在河水中泡着双脚。

两双脚一双大一双映着月光的河水静静淌过,滑过了这两双脚,却滑不开这两人之间的累累高墙。

沈玥璃声音懒懒:“烨王爷觉得下一个他想对付的,会是谁呢?”

“我。”

“哈哈哈烨王爷你真会说笑。”沈玥璃笑声连成串,都要比这河水流动声更清脆悦耳。“宏珍,她怎么舍得对付烨王爷呢?毕竟,她是那么单纯的人。”

扎西飞飞坐在房间里怎么也睡不着,她胸口还奔腾着怒火,一股恨不得立刻杀了沈玥璃的怒火。

屋子里飘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脸覆面具,声音粗嘎难听:“没用的废物。”

“不是我没用,是沈玥璃这个贱人太过无耻!”扎西飞飞愤怒地反驳,站起来怒视着黑衣人。

“靳祈在祈国的地位岌岌可危,疆北是他巩固地位必须之物,你不知拿这个与他谈判,偏在沈玥璃身上做文章,本就是你愚不可及!”黑衣人冷哼一声,这种人的确不配做沈玥璃的对手,太弱了,弱得不该活这世上。

扎西飞飞愤恨不已,冲上前去:“你到底是帮我的还是帮沈玥璃的!”

“我谁都不帮。”黑衣人冷冷说道,“扎西飞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能成事,别怪我取你性命!”

“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都可以,只要能保住扎西家!”扎西飞飞急切地说道。

如果扎西飞飞是溺水之人,那黑衣人就是她紧紧抓着的一根浮木,这是她唯一能保存扎西家,唯一能给她指点方向的人。这个人来得古怪,几天前她在给她父亲守孝的时候,黑衣人突然而至,一番利害分析。

黑衣人说,现如今疆北只有贾扎西两家,贾盛心计心深沉,早有当上族长的野心,扎西飞飞根本不是贾盛的对手,如果贾盛真的当上了族长,那他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扎西家这个心腹大患,扎西家消亡只在眨眼之间。

他又告诉扎西飞飞,扎西长老血色发黑,根本不是被一刀刺死,而是被人下了毒,之后才被人刺了一刀,既然他是死在沈玥璃那处的,那下毒的人也必定是沈玥璃,而且是与贾盛商量好了的,由此可见,沈玥璃那一伙人的筹码早已偏向了贾盛,扎西飞飞更无生存机会。

他说了又说,讲了又讲,扎西飞飞听得浑身冷汗如雨下,她从来想不通这么深的事情,经人分析听人一讲,这才知道扎西家的地位何等危险。

扎西飞飞便求问她该怎么办,黑衣人说去与温妻相谈,嫁给他,利用靳祈的力量保存扎西家,说不定还能与贾家对抗一二。

可是扎西飞飞心太大了,又贪又大,她想着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如连着贾家一起除了,以绝后患。

野心太大而实力不足的人便格外滑稽可笑,她在沈玥璃那里吃了一亏被骂得狗血淋头便也怨不得别人。

而黑衣人给她的另一计,她细听之下觉得好极,又毫不犹豫答应。

女人没什么都可以,千万别没脑子,不然被人牵着鼻子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在这一晚上,坐在河边泡着脚嬉着水的宇文钰烨与沈玥璃二人,依然在进行着一场一方毫发无伤,一方遍体鳞伤的对话。

宇文钰烨看着沈玥璃大笑的侧脸,她似乎真的笑得很开怀一般,连眼角却扬着笑意,不带半点仇恨的样子,宇文钰烨很想问问沈玥璃,要怎么样才可以习得她的无情和狠绝,把所有往事都忘得这般干净。

毕竟,她是那么单纯的人。

沈玥璃用当年宇文钰烨的话打着宇文钰烨的脸,噼里啪啦打得他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好单纯的宏珍哦。

当年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杀死了一个沈玥璃,今日这句说出来的时候,沈玥璃用如此毫不在意的方式,要杀了宇文钰烨。

是的,沈玥璃让百转算的那个人是宏珍,要算一算这个人她是不是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在了自己身边,躲在暗处要给自己再致命的一击,就像当初在城王府一样。

百转说啊,这是她一生大劫,来了就自己受着自己渡着吧。

劫倒真是个劫,大却没见得有多大,当年是苦,现在不一样也熬过来了吗?

“你如何算出,是她的?”宇文钰烨知道这话他不该问,可是他始终想不出,到底哪里是可以被沈玥璃看破的,哪里显露出来帮扎西飞飞的人是宏珍,他并非替宏珍辩解,他只是想不明白。

沈玥璃也自不会生气,她根本已经懒得在乎当年的事,便好生好气地给宇文钰烨解释:“烨王爷你是不是忘了,宏祈又到了犯病的时候了?”

宇文钰烨恍然大悟,每年宏祈到六七月份左右的时候都会犯病,这病不知病因从何而起,只知道他一年一次从不见好转过,只能慢慢调养。

去年的宏祈也是这样,突然病倒金石无医,当时还正好是赶上四方会谈的时候,宏祈与沈玥璃在街上说话闲聊,遇上了靳祈,突然发病,毫无征兆。

那时候还是沫子的宏珍为了宏祈怒骂靳祈不可以大欺又小心翼翼照料宏祈不让旁人插手,心疼得直掉眼泪,那几滴泪倒或许是真实的。

原来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沈玥璃都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了。

如今又是七月,宏祈的身体又是急转而下,已卧病在床,虽有大家细心照料却不见好起来,他只是虚弱地笑着说:“玥璃姐姐我每年都是这样的,没关系,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沈玥璃她心疼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着他一点点好起来。

巧了巧的,宏祈病倒就遇上了扎西飞飞突然脑子开窍变聪明这件事,要死不死的,沈玥璃脑子比别人的好用很多,她一下子就把事情串了起来。

宏祈既然每年六七月都会犯病,那么,心疼宏祈的姐姐宏珍今年会不会来看他呢?

如果来了,会不会顺手做点别的事,比如点化一下扎西飞飞之类的。

沈玥璃收起双足抱着膝盖坐在大石上,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脑袋搁在膝盖上,笑眼望着宇文钰烨,吐气如兰,吐字如刀:“看好你的女人,不然她一不小心被我弄死了,我可是不会赔的。”

“沈玥璃,我真的已经将她放下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此时若给宇文钰烨一把刀,他一定会剥开胸膛只为让沈玥璃看个明白,他的心里真的没有宏珍了,真的没有了!到底要怎么样她会相信!

沈玥璃抿嘴一笑:“没有就没有了,烨王爷也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来提前做个预告。还有就是,你若一定要我相信,好我信便是。我信你心里没有宏珍了,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你爱的是我我也信,你说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只求让我明白你的心迹我也信,我什么都信,因为就算是谎言也对我来讲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喜欢养花,所以我知道,开错了时节的花,是结不出好果子的,来得太晚的放下与忏悔,我要之何用?”

“所以你就算是明白我的心迹,明白我的痛苦,却毫不在乎,因为你根本不再当一回事了,是这样吗?”宇文钰烨望着沈玥璃,内心求着她否决,不要承认,不要说是。

可是沈玥璃点点头:“是的,宏珍既然来了那就来了,不要搞三搞四我也懒得管她,若是非要与我作对,啧,我杀人从来都不眨眼的,一直是睁着眼睛的。”

“扎西飞飞之事若真的与她有关,我也不会放过她,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宇文钰烨闷声说道。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关系不大。有一点,不要牵扯到宏祈,若你们敢把宏祈拉扯进来,我真的会杀光你们的,不管你是不是烨王爷,我说到做到。”没有人比宏祈重要,如果宇文钰烨和宏珍这对贱人敢利用宏祈,沈玥璃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们。

“我先走了,烨王爷你若是喜欢这里就多泡会儿吧。”沈玥璃提着鞋子赤着脚,一路踩着青草和卵石慢悠悠地走回去,嘴里还能哼一曲不知名的歌谣,歌谣轻快,轻快若飞。

宇文钰烨一头栽进河水里沉到底部,憋了很久很久的气才猛地冲出河面,大口大口的呼吸,最后整个人泡在河面上,神色涣散地望着满天繁星。

来的人若真的是宏珍,那么他将亲手了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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