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率先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老头子能帮得上忙的。”

余庆阳笑了一笑道:“还是瞒不过您啊。”

丁兆捋了捋胡须道:“你我共事许久,我还不知道你?你那徒弟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头子估算着你也差不多要来了。”

丁兆说得便是张成辅。余庆阳一直把张成辅与伍筹亲自带着,教他们如何办案查案,说是徒弟倒也恰当。

余庆阳愣了愣,通缉告示今早才张贴,丁兆一直寝歇,他是如何得知的。

余庆阳探问道:“老爷子可是说张成辅?”

丁兆摆摆手道:“别跟老头子打哑谜了,不日前的雨夜,小张曾来过此处。半夜理一身是伤的来找我,老头子帮他治了治。”

余庆阳理了理思路,雨夜,近日间凉城只下过一场雨,便是曹双秀身死王府的那夜。

余庆阳道:“张成辅可曾说过什么?”

丁兆叹了口气,悠悠道:“那夜,老头子本在为第二天一早出镖准备伤药。可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敲门,本以为是局里人又喝多了来寻醒酒汤,没想到是张成辅。当时张成辅浑身是伤,血迹撒了一地,老头子就赶紧把他扶进了屋内。

他身上,刀伤剑伤镖伤无门八类,一看就是诸多人所为,从伤口上来看伤他的人也全都是好手。我本以为他是办案时被贼人所伤,但又一想,他若办案定有你跟着,可他伤成这样,你却没有跟来,定是另有内情。”

余庆阳点了点,表示确是如此。

丁兆又道:“小张这孩子,我同你一样很是喜欢,这孩子虽是年少经历孤苦,可却心性坚韧,办案当差尽职尽责,是个好捕快,将来也必有一番作为。见他伤的重,我治伤之余也是不免关心,可他只说自己杀了人,杀了什么人,被什么人伤的却是决口不言。小张治了伤之后便走了,血迹脚印也被雨冲的一干二净。他来此一事,老头子未曾说与别人听。”

丁兆长久叹息一声:“详细事情你不必说与我听,我也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越是放不下。承蒙开总镖头器重,开远镖局待我这老骨头不薄,我离开公门许久,我不想将开远镖局牵扯进去。你直接说我能帮你什么就行了。”

余庆阳看得出来,开石对丁兆颇为敬重,想是镖局上下也皆是如此。

丁兆已经年老,余年安稳便是最大的盼求,方才看到丁兆谈及儿女婚事时一脸满足的表情,便已打消了让老爷子牵扯的打算,他不想见丁兆一把年纪为了后辈的事而奔波,更何况案中事由牵扯颇深,如今丁兆是镖局中人,如果出事,那遭难的恐怕便不止他一人。

余庆阳道:“老爷子,你不想听,余某便也不说。今日只求你两件事,第一件是受人所托,您是本地人又身在官门许久,近年来咱们凉山可曾来过一名逃难的使重锋凶兵的仇姓军伍好手?”

余庆阳要寻的这个人见丁兆思索良久,却是摇了摇头。

丁兆道:“咱们凉城虽小,但仇姓之人却颇多。前朝兵败,大靖开朝,当时前朝一位仇姓的有名士大夫,见国运不再便领着家族流落而来,衍生至今,咱们凉山当地仇姓之人那是无从计数了,但是如你所说的却是一个也没有。若是使重锋凶兵的那般猛壮之人,莫说仇姓,找遍全凉山也是一个都没有。”

余庆阳见丁兆也无线索,却是遗憾。小温侯吕征交待时并未指清全名,想来就算有全名,若此人真的是逃难,想必也已改名换姓,更何况时过境迁,从这诺大凉山找还真如大海捞针。再说,若此人真的如此好寻,太丞卜易黄便不会派菁武军来此了。

余庆阳暂且作罢,又掏出自张成辅家中寻到的绳串铜钱。

余庆阳道:“这第二件事,便是何处能打听到此串铜钱背后线索?”

丁兆接过绳串铜钱细看,见上边刻着“善财好取、贱命好收”,不免手一颤。余庆阳见此,明白以丁兆老爷子多年办案的经验,想是老爷子已明白一二,但既然他不想详听内情,余庆阳也默不作声。

丁兆悠悠道:“也罢,我便给你指个去处。说不定你的两个疑问,在那都能得到解答……”

凉城四宝街上一处酒楼门前,一头老驴正抖着长耳咀嚼鲜草,孩童们围在驴子旁边逗笑,街上往来人群路过却皆是掩鼻皱眉。

“谁家的驴子在这儿?也不拴着,一股子骚气,让不让人过道了?还有没有公德心了?”一名肥头大耳的锦袍胖人在门前叫喊道。

一名小二闻言跑出,赔笑道:“哟,这不是王员外吗,对不住,这宝驴是店里客人的。王员外来都来了,可要进来吃杯酒?”

王员外捏着鼻子道:“这老驴这么大味儿,就算老爷我有胃口都被整的没胃口了。你们店里什么时候还管起牲口吃饭了?”

那老驴似是听懂了面前这胖子在骂他,只一个转身,用屁股对着那人的脸接着吃草。王员外见此直气得吹须瞪眼。

小二笑呵呵道:“这事小人也是没辙,人家客官专门为这宝驴付了五两银子呐,我们总不能把人轰走不是?再说,王员外你看,这宝驴即便不拴着,也不跑,想来是主人爱惜的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王员外边走边叹骂道:“宝驴?一顿草吃五两银子,我看改叫汗血宝马还差不多……现在的人啊,真是为了钱什么也不管了,拍马屁就罢了,连驴的屁股也不放过。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小二见王员外走远,对着背影就是唾了一口。

只听小二暗骂一声:“呸,古你姥姥!谁不知道就你王员外捞钱最多。”

二楼,一名面色蜡黄的汉子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对面一名小老头却是顾自喝酒,脸色怡然自得。

面色蜡黄的汉子开口道:“荣老,您这驴子当真有趣啊。”

这汉子开口却是张成辅的声音,原来是荣不枯的手笔,帮张成辅易容换貌了一番。

“现在满大街都是通缉你的告示,也亏得你还有心思请老头子我在这闹市上喝酒,瞧这一桌酒菜,破费咯。”

那荣不枯嘴上这么说着,手中筷子却是不闲着。

张成辅闻言转头看向对座的荣不枯,笑呵呵给荣不枯倒上了酒。

“钱财身外物,再者说我明天还有没有命花都不知道,不如讨好老爷子一番。”

“哼,小子你多心个屁。老头子我办事向来只收一钱,虽然你大方给了我两钱,可老头子有老头子的规矩,另一钱就当是你从我这儿买命付的钱了。”

荣不枯拿起酒盅吸了个干净,嘶哈了一声,想是酒很对他胃口。

荣不枯又夹了块牛肉沾了沾辣碟,嘴中嘟囔道:“再说官府的那点碎银子老头子看不上,善财的收命钱老头子又不想看。打打杀杀的事老头子没那个兴趣,放心吧,你脑袋长在你自己脖子上,老头子才不稀罕拿它去换赏钱的。”

“那我在这儿先谢过了。”张成辅见荣不枯酒盅已空,又给满上。

“吃吧,这一桌子菜不吃浪费了。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比啥药都好使。别忘了你说的咱们晚上还有得忙活,到时候你要是腿软无力被抓住了,老头子可不管你啊。”

荣不枯又夹了块糖醋排骨吃的满嘴流油。

张成辅对着荣不枯点了点头,也是举箸吃菜,眼神却是瞟着楼下三两巡街的黑铠军人,心下暗思汹涌。

“这凉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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