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饭!老歪婆,辣子可不能少放了,哎呀,可就好你家这一口儿……“

吃饭!

江湖人也要吃饭。

找了个临街的铺子坐了,又安顿好老驴,李沐看着眼前的吃食静静的发呆,这时候山雾渐消,已可以看到远处的峰顶。

虽是冬日,可仍然峰峦叠翠,烟雨青丝,想来此处气候特异,却是个人间佳处。

那铺子里坐着许多的食客,其中的一老饕客见着李沐不动不闻,状若是睡着了,便道:“这位少侠,看你像是外乡人,可是来淘换兵器的吗?“

却是李沐只在桌子上放了把木剑,木剑古拙平直,更是平平无奇,可是闻之却有一股奇香。

和淡淡的血腥味儿。

李沐呆坐着,却心思电转,想着现下的处境。一边是有人要杀了他,南海双煞就是明证;一边是这如织网的杂乱之中,如何才能寻得那个线头?

他现在麻烦缠身,一边是“魔教“之人要杀了他,一边是他也想寻”魔教“报仇,可是要杀他的人和他要报仇的人,他现下都不知道是谁?

还有那失踪了的司云,是不是和琉璃仙子有关?还是和魔教有关?

一个个答案在他心头浮起,又被他一个一个的否定,此起彼伏,让人心中难安。

可是当下身在铸剑镇,那便快刀斩乱麻,或是由了他去,江湖深深,这也才刚开始,李沐并不急切。

铸剑镇灵家?

别人不知器门的所在,他又如何不知?器门灵家,剑铸的好,暗器铸的更好。

还在西凉时,他对江湖人江湖事有一种幼稚的向往,倒是从老棍儿那里获取过颇多的江湖秘闻。

毒门,器门,隐门曾统称为江湖三门,老棍儿又如何会不与他提起?

甚至是这药谷,他也想去走一遭,那“幺妹“明里暗里都在说着药谷,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暗示?

抑或,药谷要杀他?

这说不通!

有如呆傻,却全然不闻老饕客之言,那老饕客却又言道:“少侠?……”

耳边有若惊雷。

李沐如梦方醒,朝着老饕客颔首微笑,再一看桌面上的红油抄手可是已经微凉,肚子里又响起“咕噜噜”的响声。

一碗抄手,也只用了两三口。

铺子里人满为患,街道上行人如织,天街小雨润如酥,忽儿就下起了小雨来,细雨迷蒙,如烟似雾。

“多谢老丈提醒,不然我可是只能喝一碗冷汤了“李沐拱手,又道:”老丈,你是本镇之人?铸剑镇一直都是如此热闹吗?“

那老饕客的桌子挨着李沐,桌上放着的却是一碗红油小面,上面漂了一层的辣椒,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

把碗一推,又胡乱的抹了抹嘴,老饕客道:“少年人,铸剑镇热闹是不假,可也没有这几日里热闹。

每年的冬日,药谷招徒,天下间有志于医道的少年男女们可都期待着这几日;更加之几日里药谷放药,各大门派之人和江湖里的游侠儿也会来人寻药,可不就热闹吗?“

李沐心道:“原来如此,正巧被赶上了,也真是适会其会“

又与老饕客闲聊了几句,却见着老饕客脚边放着一堆竹笠,先是自买了一顶戴在头上,又道:“老丈,小子多有叨扰,可不敢影响你做生意,现下正热闹着,又是微雨,今日或可多卖出去几顶?”

老饕客大笑,道:“人生而多艰,又岂在这一时?不过是闲来无事的小营生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李沐见他谈笑有度,风姿沉稳,如果不是看他挑着两担竹笠,就是说老饕客是江湖里某派的掌教,他也是信的。

晨间吹冷风,世道里是不是也吹着冷风?

两人作别,李沐牵着老驴行在街上,已有“锵锵”的打铁之声传入了耳里,火光里的汉子们精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个皮围裙,汗汁淋漓。

飞花点点,皆是火星。

那温婉又泼辣的蜀中小娘子便端过去一碗温茶。

你递,我接,四目相对,温馨可人。

门边儿玩耍的,正是两人的孺子。

既然已在铸剑镇,那便不能荒废了,李沐要寻一家老铁铺,打造“离魂十三针”。

先前他用硬木自己削制了两套,虽也用着顺手,可毕竟重量太轻。

那里能寻到如他手中木剑一般的材质呢?万中无一,几人合抱的古木,只削制成一把木剑,其它皆是废料,更不知弄卷了多少刀口。

铸剑山庄的手艺当然最好,可却不在李沐考虑的范围之内。

倒不是付不起那个工钱,他现在好歹着也算个“富豪”,口袋里可是有着几千两银票哩。

微雨落,山景奇绝,一山如卧,一江如带;卧似牵牛,烟雨缠绕,带如青篱,船行江上。

昨夜风急雪骤。

炊烟起,镇如明珠,一边人烟,一边杀机;烟如暖玉,万家生佛,杀是流星,血流漂橹。

今朝云淡风轻。

找了个铁匠铺,说好了样式,又谈好了价钱,李沐复又牵着白驴行在雨中街上。

三日后取货,一十三枚钢针,做了三套。

多一套,便可能多一份生机,那“如茫在背“的感觉,有如悬在头顶的利剑。

小镇并不大,可一边是山一边是江,倒是地形起伏,弯弯绕绕,李沐牵驴而行头戴竹笠,身周都是江湖人。

有那红男绿女腰间悬剑,说说笑笑;也有那粗豪的汉子,三三两两,或刀或锤,风风火火。

李沐看的得趣儿,这江湖风光,人间百态,正是他期盼着见到的。前一世里,那能见着这等光景?

便沿着街道胡乱的走着,想着走到那里便算是那里,如果遇到良善精致的客栈,那便小住几日,再寻个空去那药谷。

“药谷,丹阁药……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处地方?如果不是一处?又有什么瓜葛?”

李沐这般想着,便见着一骑飞来,风驰电策,微微皱眉,心道:“这又是哪个纨绔?如此闯入人群?可是也太嚣张了点吧?“

“让让……撞死了人,我可不医,急着呐,让让!”

那马上之人,看着似一个年轻的公子,策马狂奔,又大声的嘶喊,仿佛是家里着了火,或者,是他自己的腚着了火。

“哎吆,倒霉哟,怎么又是他?”

这时的人群里,有人扶额长叹,凄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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