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武国士兵们对他们鄙视意味很重,燕玖作为皇子,哪受过这种罪,不过还好,他身边还有个比他还小的孩子。燕玖的弟弟也比他小一岁,看向这个父母都已逝去的孩子时,燕玖总是会想如果是自己弟弟遇到了这种事情会如何,因此对这个孩子更加温柔耐心,而这个孩子对外界反应迟钝,不会说话,宋贞淳也看不出来这孩子到底是被吓到了,还是本身就是傻的哑的。
在困境中,人总会自怨自艾,而一旦有一个比自己还弱小的同伴,却会不自觉就把自己看作强者,变得强悍起来。燕玖面对这么个有缺陷的孩子,有时甚至会如同大人一般成熟可靠。
宋贞淳有时候会庆幸把这孩子带了过来,面对这孩子,他们一行人自然想起来了燕国百姓受的苦,觉得无论如何都能撑下去,心态不同,日子都好过了很多。
这孩子的父亲盼他们给孩子一条生路,给孩子名叫白玉奴,然后那父亲便死去了,而孩子不会说话,他们终究不能知道孩子自己真正的名字。燕玖想了一下这孩子来历,给这孩子起了名字:付钰如。大家叫着他钰如,钰如,这样叫了一段时间,那孩子慢慢也有了反应。
平日里,宋贞淳平日里教燕玖些什么,钰如就在旁边听着。也不盼他能听懂,只愿他能明白些事,毕竟到了朝邑,一切不可预料。
晚间,云清和海容在马车的外侧睡,隔着一张帘子,燕玖和钰如在一起睡,有时,云清半夜去看殿下有没有盖好被子,会看到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燕玖白日里显得忧心忡忡的小脸蛋夜里便会舒展开,像个真正的小孩子。而另一张小脸蛋同样白嫩,只是脸颊上还有一道尚未痊愈的疤痕,许是因为疼痛,钰如即使在梦中也皱着眉头。
云清轻轻拉了拉被角,看到海容单手掌灯拉起帘子,用眼神问她如何,云清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灯光完全灭了,黑暗中,钰如的眼睛却睁开了,黑暗中,他的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静静看到面前燕玖恬静的睡颜。黑暗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看的细致,两人离得近,随着钰如的呼吸,燕玖的睫毛微微颤动,钰如悄悄伸出手,在被窝里握住了燕玖的手,粗粝的满是伤口的手握住了养尊处优的白皙小手,感受到柔软的温暖,钰如闭上了眼,安心陷入了睡眠。
车队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朝邑,与燕朝不同,武国更为地大物博,这一路上多是草原和戈壁,而很少路过城镇。因此进入城门那一刻,燕玖就将帘子拉开了一条缝隙,悄悄向外看去。而云清和海容也掀起了另外一边的帘子,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和燕州一样的繁华,但是武人却长得多少和燕人有点不同,由于尚武,男人们看起来更加高大一些,很多人留有络腮胡子,而女子比燕国更加随性,三三两两的女子走在大街上,不像燕朝女子看重柔美,多喜穿纱衣,这边的女子衣着看起来更易于活动,甚至街边还有女子开的铺子。
热热闹闹,没有延州一样的杀戮和血腥。进城后,似乎有路人意识到这只队伍的来处,原本各自忙着的路人们一下子看过来,对着队伍中的马车指指点点。
燕玖怕被看到,放下了帘子。但是仍然贴在窗口,细细听窗外的声音,他听到有人说“质子”“威胁”“让他们不敢动”等话语,但是并没有什么污言秽语,看起来武国普通人对于燕国并不像士兵们那么反感。
钰如觉得燕玖看起来很严肃,从羊毛垫子上爬过来,抱住燕玖的背,尽力贴上去,想将自己的热度都给他。燕玖察觉到钰如的安慰,回头微笑着说:“别担心,是好事。”
宋贞淳骑马过来,对着窗口问了下,听云清说没事,便继续回到了队伍前面,已经到了朝邑,他和两个侍卫李铮、卫启岩都骑了马,端端正正坐在马上,燕国已经将人送到了朝邑,他们能获得怎么样的待遇,只能看运气了,但是不管怎样,架子还是得有。
队伍中领头的那个将士策马过来,说皇上晚间会见质子一行,下午的时间给他们收拾仪容,准备晚上的宴会。
宋贞淳面上平静,说了一通感激武皇对二皇子的重视的话,便策马到了马车旁,将此事说与二皇子,担心燕玖恐慌,还安慰了几句。但是隔着窗,宋贞淳听到稚气而沉稳的声音传来:“我知,先生莫慌。既然急着见我,那么定有个说法,是什么态度自然明了。总比拖着不见强。”
宋贞淳听燕玖说这话,愣了一愣,失笑。皇家血脉毕竟皇家血脉,一旦接受了现状,总是做的比别人强。
到了驿馆,宋贞淳将云清海容和钰如安顿下来,给自己和燕玖更衣,收拾妥当,安稳等宫里车架的到来。燕玖穿了华贵的衣裳,钰如并不像以往靠在他身上,只是坐在燕玖凳子旁的地上,靠着凳子腿,眼巴巴地看着他。
燕玖被看的心软,虽然已经被逼着长大,但是看着这么个孩子,就让燕玖觉得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燕玖伸出手,揉了揉钰如的头发,燕玖柔声说:“我今日晚点回来。”
钰如从不开口,这次也只是依赖地抓住了燕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到了晚间,宫里车架到了,宋贞淳扶起燕玖,燕玖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向前走去,然而手却被抓住了,回头,钰如可怜巴巴的皱着脸:“哥······哥,回······”
燕玖笑了出来:“哥哥肯定回来。”
钰如站在云清和海容中间,看着将他带出黑暗的,干净如梦一般的男孩一步步走入门外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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