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开的授九一懵,但随即回过神将白绫依旧收进袖中。

“你怎么进城的?四角都有兵力埋伏,只要有人进来就格杀勿论,一旦动手路由。就有数百人前去包围,你怎么就进来了?”重彧皱起了眉头。

授九却若无其事一般,“想进来就进来了。”

重彧:“……你怎么这么任性……”

“本王也正想说呢,九方主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明冶烃勾着唇推门而入,身后数十人拉弓搭箭。重彧不经意地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得,又被箭包抄了,还有完没完了?

“城内四角精兵埋伏,县令府周围更是有重兵,九方主你是怎么无声无息地进来的?”

重彧:“我也想知道。”

授九乜了他一眼,对明冶烃道:“王爷是确定要与陛下拔剑相向了?”

明冶烃道:“是啊,九方阁给推算国运这么多年,就没算出如今的局势么?你们护国护主为他效力这么多年,现下也还轻松一阵了。”

“王爷笑话了,”授九礼节性地点了下头,将腰间的长剑取下递给重彧,才对明冶烃道:“九方阁向来只是持平天下各方势力,为国主分担些许忧患,谈不上为谁效力,奉劝王爷一句,现在回头为时尚不算不晚。”

明冶烃略微嘲讽地笑了笑,“倘若我现在回头还能得到他的宽恕,安安稳稳地活完这一生,我又何必筹谋这么久?”顿了顿,他有道:“不用多说,功过成败都是我自己的,我不愿与九方阁为敌,九方主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至于重相……对不住了。”

重彧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授九叹了口气,像极了佛门要超度前的样子,满是怜悯与惋惜,恨使人执迷不悟一般。他卷袖一挥,白色的粉末从他袖中一股脑地涌出。

明冶烃先是一愣,随后笑道:“这可不是先前的顺风……”

还不待他说完,重彧直接一挥袖招来一阵风,平地而起将粉末一扬,直接散去人群中。他趁机拉住授九从窗户翻了出去,拔身而起,跃上屋顶掠风而行。

“刚才的是什么?”

“石灰。”

明冶烃挥了挥袖子,拍落衣摆上的粉末听身旁的将领回道:“是石灰,好几个兵都已经瞎了。”

“你们埋伏得这么严实,就没有发现有人潜入么?”

“禀王爷,将领们都说没有发现任何人潜入城内的踪迹,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应该只有九钦天一人。”

“……听闻九方阁通暗道,天下的暗道也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你领人去查查。”

将领颔首,不过又迟疑道:“可我们从未与九方阁交过手,很难摸清他们的路数,且现在天黑找起来会不会……”

明冶烃蹲下身拾过根树枝,略作思索后在地上画了个圆,又顺着标上了天干,将龟寿县的四角标了上去,把距离同等缩短又标出了城内标志性的建筑大概位置,以东边为轴划出了一个弧度,又以北边为轴同样划了一个。他指着两条弧相交的位置问道:“这里是什么?”

将领看了一眼,想了想,道:“是一片有些年代的民宅了。”

明冶烃扔了树枝,拍拍手站起身,“就在这儿。”

四通八达的巷子里,一小撮队伍尽职尽责地巡逻着,经过一个路口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捂住最后一人的口鼻,长剑搭上他的脖颈。

银白的剑身一抬,剑尖点在旁边的墙壁上,回身一抽,解决完最后一人的授九抖落剑身上的血珠,折身走入巷子深处在重彧面前蹲了下来,撂下手中的剑后直接拉过他的手臂挽起被血浸湿的袖子。

手肘关节处有个圆形的伤口,周围的皮向外翻起,微微泛黑,血不断地往外冒,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红白交替着有些刺目。

重彧完好无缺的右手卷着袖子在额头上蹭了蹭,抿了泛白的唇,冲授九沾到地上血迹的衣摆抬了抬下巴,“衣服扫地了。”

授九没有理会,翻出颗药丸放在他的伤口上,手心覆了上去,紧接着重彧就感觉到伤口上传来丝丝凉意,待授九移开手时,血已经暂时止住了。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暗道,九方阁掌握了几近天下所有暗道,只要你记得从这些暗道里就可以日行千里,我之所以能一日来回阁中也是因为这个。”他放下重彧的袖子,抬眼看他,“是玉璇玑……先出城再说……”

说着他便伸手去扶重彧,却被他拦住了,“暗道可是只有一个?”

“……龟寿这个地方小,所以当初只开了一个。”

“那暗道可是按着四方位和天干排的?”

“……”

重彧重新将他拉了蹲下来,摇头道:“没用的,我能想到的明冶烃他也能想到,就像这玉璇玑一样,我会的他也会。”

授九不说话,抿起了唇。

重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怎么来了?”

授九瞥了他一眼,重心往后一仰,坐在了他对面,“……我看到了。”

“嗯?什么?”

“……你的业火红莲,我看到了,佛光普照,可惜一下就没了。”想了想,他又补了句,“真惨。”

“……死去吧你,”如果不是重彧此刻没有力气,他一定会扑上去掐他的,“那你也不能单枪匹马的就来啊?”

授九眉梢一扬,“我怎么知道你在这边找到了一个军火库还把军火库炸了?何况你能活到我搬来救兵么?”

重彧一噎,摸了摸自己至今还完好无损的脸,长舒了口气,“还好,没被划破。”

授九:“……”

歇了一会儿,重彧开始在自己怀里翻东西,在他同一个地方翻了第三次,眉头也渐渐蹙起时,授九问道:“找什么?”

重彧嘟囔道:“我的佛光普照。”

授九:“……”

重彧:“不对啊,我应该是揣了两只信号子的……业火红莲连发可以召来我的二十七重卫救我们出去……可我明明记得只也放了一只啊……糟糕,应该是先前打斗的时候落下了。”

授九扶额,“别找了……”

重彧摇头,撑着墙壁就要站起来,“不行,那可是我最后的希望,况且那一只也是好些钱的。”

“……落哪儿了?我去找。”授九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摁回原位坐下。

“我和你一起……”

“半残,坐下。”

“……滚吧,城北大街。”

“王爷,城北发现九钦天。”

太师椅上明冶烃睁开眼,撩起眼皮问道:“重彧呢?”

“没见到,就只看见九钦天一人。”

明冶烃玩味地笑了笑,“哦豁?稀罕事……拿下,但别伤他一点儿,我看看能不能把那只红眼的狐狸逼出来。”

“咻——”南侧天空中绽开个圆形的青鸟图腾。

“王爷,这……”

“……”明冶烃负手而立,视线落在逐渐消散的图腾上,“……北方上阳,南方贵岗,重彧这是要我放授九离开……行,我如他的愿。”

他扭头对身后的将领道:“你带一个小队去,将九方主引出城去,其余人跟我走。”

“是。”

明冶烃望着尚有一丝余光的天空,喃喃道:“重彧你看,我有多了解你……”

早在信号子升空、青鸟凌空之时,授九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才转过身掠上屋顶,就已经有兵士端着弓.弩围了上来,他面无表情,道:“让开。”

“九钦天,我等奉王爷之令,送你离开。”

“明冶烃这笔烂账,本方主迟早会跟他算清楚,”他卷起一阵罡风挥去,声线阴冷道:“让开。”

数人倒地,授九作势要踏过他们离去。另一道罡风悄然而至,直击他的面门。一道黑色的身影直接落了下来,挡在他面前。

授九手上一顿,“二师兄?”

恕贰卷了袖子负手,“你这是干什么?”

授九手臂垂下,落在身侧,“劳师兄一让。”

恕贰冷着脸,“师父让我带你回去。”

“恕我难从。”

“你不去也行,那你现在赶过去看到的就是横尸街头,你说会有哪些人的?”

“……”

授九默了一瞬,手握成拳,双袖中的白绫同时飞出,他向着恕贰欺身而上。恕贰没想到他会来硬的,一时不当,回过神来身侧已是两条白绫,他手一翻握在手心里,等回过头来时原地已经没有了授九的身影。

“授九——”

另一道身影翩然而至,明明上一刻还在一里之外,此刻已经站在了授九身后,手腕一扬,往他后颈上一劈,挺大的一个人直接往地上倒去。

“大师兄!”

奉壹接住倒下的授九,对恕贰颔首示意,“不打晕他你能降得住?”

“我说你也是够本事的啊重彧,拼着死也要把九钦天送走,你说他会不会感念你这份恩情?”

重彧咬着布条的一端在手臂上的伤口处系紧,明冶烃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愈来愈近,他握着出锋的手也就愈来愈近紧。

他没有骗授九,两只红莲连发代表十万火急,的确能召开二十七重卫,他也确实揣了两只信号子。

但他没说的是,他只揣了一只救急的红莲,另一只是报平安的青鸟——他向来桀骜,本就不会带两只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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