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过去一样,告诉孩子,她没事,不必担心。

因而也没有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的颤抖和喜悦。

更没有抬眼,去看那正自上清界门,缓步而来的熟悉身影。

这一年,却像是耗尽了她这漫长生命的所有生机。

那双大眼睛,再无半点光芒,形同枯井,一望无尽的死寂。

纤细的身子越发瘦削单薄,唯一的一点丰腴,便是那凸起的腹部。

她虽受苦,却从未忘却过孩子的存在,一直竭力维持他的生长。

“父帝!”

耳畔又响起慕辰不复沉稳,喜出望外的稚嫩声音。

当那男子距她不足十步之遥时,饶是她再麻木,也因着对他气息镌刻入魂的熟悉依恋,感受到了那些许不同。

纤长的眼睫一点点颤动,一片死寂的眸,好似正被注入淡淡的清流,逐渐有了神采。

明明只是最简单不过的抬头,掀开半垂着的眼帘的动作,于她而言,却更甚这一年来所受的所有苦楚磨难。

整个身子,竟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维持了一年不动不晃,笔挺坚毅的背影,此刻却有些摇摇欲坠。

透过不知何时便朦胧的视线,她看到了那越来越近,最后站定在她身前的男子。

释昔知道,是他。

可她此刻竟是无法扬起唇角,露出同慕辰一样欣喜若狂的笑。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间的情绪,好似瞬息挣脱重重束缚,疯狂地自心脏像周身奔涌而去。

“你过,会回来的。”

“我在这等了整整一年。”

“北辰,你差点又食言了。”

“这世上没有比你更混蛋的神。”

流入口中泪,却让她干哑的嗓子得到些许润泽,不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

释昔已经不想管此刻自己有多狼狈,更不在乎如此疯狂落泪的脆弱模样被孩子和他看了去。

她真的,好累,真的,想哭。

自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刻。

“对不起,昔昔。”

“我回来了。”

“这一次,再不会离开。”

北辰蹲下身,与地上的女子平视,修长温暖的手又一次真切地触上了她已然冰凉的面颊。

看着心间挚爱,不舍让她受半点苦的妻子,此时的憔悴和虚弱,还有素白衣裙上暗沉斑驳的血,却让北辰红了眼眶。

日后,他必继续倾所有爱她,怜她,护她。

后来,早已筋疲力尽,身体亏空的释昔完全卸下心头执念,晕在了他怀郑

而北辰没有立刻抱着她回去,只是静静地将她拥在怀中,满目温柔疼惜地看着。

直到自上清境飞来一束白光,将他们笼罩。

当环绕在周身的光芒消散时,一家三口已是在御极殿的主屋内。

释昔的脸已有了生机,双颊隐隐透着与往日如出一辙的健康血色,而那久跪僵硬的纤细双腿,亦是如常的柔软温热。

元始尊又如何不知,北辰是故意留着。

自此后,他便再不欠此子。

这一场延续几十万年的师徒情谊,亦到了真正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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