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泓挣脱他的手追着岑言去了。这笨蛋,岑言可是龙族的女儿,和他个凡人怎么相比?陶飞白看着对方挣脱自己的手咬咬牙也只好跟进去。
两人追上岑言,梳着马尾的女孩儿这时候却在闸桥口停下来脚步。
“怎么了?”方泓看了看她越来越差的脸色,关心地问了句。女孩儿直愣愣看着眼下的脏河一言不发,方泓顺着她发呆的方向一望,真是被吓了一跳,眼前这条散发恶臭的脏河,哪里是条河,分明是个万人坑,黑乎乎的死人都快堆到闸桥底下,不少还伸长痉挛的手像是准备爬上来,但动作却永远停在了那儿。一个妇人被死尸挤在中间,她抱着个染了黑斑的婴儿正喂奶,母子两人却也是再也没了动静。其余可怕可泣的画面还有不少,实在无法细看,那画面简直比地狱图还让人不寒而栗。
方泓进到刑警科好些年头,算是见过不少要案重案案发现场的老江湖,把人砍成几节抛尸的,有一家老小整个被砖头砌进墙里的,什么变态的残忍的手段应有尽有,但比起这场面,还是小巫见大巫,这时候方泓也着实忍不住,空荡荡的胃里翻江倒海想要涌出酸水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数量的死人,不过三五米宽的狭窄河道里,死尸堆摞成山,因为黑死病,连蛆都不生,难怪臭气熏天隔着街都能闻见。
他下意识捏上岑言的手,又遮住她的眼睛,“别看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陶飞白跟在两人身后淡然看着脏河里的一切始终一言不发,他熟悉这画面,那天之后,他回到这里,高墙里的大臣们捂着口鼻坐在车里看穿着长袍的人把河水抽干,那些被大火烧死的人率先被抛进湿漉漉的烂泥里,接着是临近村子里那些被感染的活人,也不分男女老幼全被推了进去活埋,挖坑和填埋的人面无表情,像是全然听不见他们的哭喊声,只一味动作着。几吨黄土下去,脏河下再没了声音,捂着口鼻的大臣们甩甩手巾又回到他们的高墙里。
岑言几乎全身都跟着抖了起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就这样死状可怖地被扔在离村子不远的河里,而村里的活人还能相安无事地过着平静的生活,对死亡的恐惧难道真的会让人变成恶鬼吗?
她踏上闸桥在中心站住了脚,忽然喷出火来把这条残忍的河点燃,方泓和陶飞白没有阻止,晶亮的瞳孔染上火焰的颜色,而那支伸着的手也在火苗里慢慢灰化消失,像在道谢又是同他们道别。
三人终于要走进那扇门会会将他们困在瘟疫村里的人物了。从那扇齐人高的矮门里进去,是个同掉下来矿井一模一样的石壁山洞。石壁两侧的工艺却又比那个矿井看起来要精细许多,石砖间的缝隙很小,拇指粗细的黑色钉子把木条钉在顶上,一排正燃着的煤油灯挂在上边。
又往前走了一段,低矮狭窄的通路豁然开朗,金碧辉煌却又空空荡荡的大殿出现在他们眼前,大殿正中放着一把红色天鹅绒高脚椅,穿白色长袍的男人正卧在上面闭着眼像在熟睡,在睡着男人的头顶,悬着一个巨大的鸟笼,方泓看着那笼子不禁退了一步正靠上陶飞白的胸口,陶飞白跟着抬头一看,笼子里关着他们先前在矿井里遇到的那个魔物,泣女缺了一截手臂,岑言眨眨眼睛看她,确实是自己的杰作没错。
“D,真的是你。”
陶飞白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这大殿太过空旷,除了椅子和鸟笼没有别的东西,但墙砖地瓦都是极尽奢华的黄金颜色,这里肯定是D建造的所谓皇宫,因为他从未见过真正宫殿的模样,所以跟着做出来的东西只能是这样空空荡荡的一个巨大空间。
“你终于回来了。”说话的果不其然是陶飞白幼年时候的玩伴D。他仍闭着眼睛,还保持着与陶飞白最后一次见面时候的模样,黝黑的皮肤,白皙的牙齿,连那条瘸腿都没有丝毫变化。手肘顶在座椅扶手上,手掌撑着下巴,“来和妈妈打个招呼?”
他忽然睁开眼笑了起来,指着自己脑袋上的笼子,那笼子里的魔物停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因为灯火一动不动,陶飞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和自己交过手的魔物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这分明是海里的妖怪,妈妈和你都应该死在大火里了。”
“应该?确实是应该,但你不也活的好好的吗,为什么不让我和妈妈活着呢?”D坐直身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脚慢慢冲站在大殿中的三人走过来,“不相信也没办法,毕竟我也不愿意看到妈妈变成这样子。哦对了,这里面的录像你看过了吗?妈妈真的很爱你,都变成这样了,还想着抱抱你,你的朋友真狠心,又是爆破又是用铁盖子夹手的,妈妈和我说了,真的很痛,身体在痛,手也在痛。”
D把一个DV机扔在地上,屏幕里正放着陶飞白和方泓两人在矿井里与泣女搏斗的经过,像一处电影。最后的终结是岑言用矿井的铁盖子夹断了泣女的手。岑言一看也很吃惊,那天她记得清楚,自己冲矿井里放了一把火,龙女的火还没有烧不死的东西,更别说只是个低等的魔物,为什么她能完好无损地被关在铁笼子里,他们的一举一动又被录的清楚明白。
陶飞白眯了眯眼睛把DV捡起来,“你和清清什么关系,为什么同她联手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还有,你和她为什么还活着?”
他把妈妈叫做“她”。陶飞白至今仍然在想,如果生命可以重新来过,自己一定会和D交换人生,他宁愿这个女人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宁愿自己像D一样,被扔在杀鱼盆中苟延残喘又无牵无挂地流连世间,而不是因为这份可憎的羁绊将自己永远困在黑暗里。
“妈妈听到了吗,他终于问起来了。”D又仰头看了一眼静止不动的泣女,笑得一脸开心,“好啊,我会告诉你的,所有的一切,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们把命留下来。”
D张开嘴巴,那表情越发狰狞,陶飞白看到那两颗犬齿慢慢变长,手爪也变得尖利,拉着方泓往后退了一步,岑言抓住陶飞白问,“他和你一样,也是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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