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将军出现在人前已一晃十年过去,少将军成了姚提督隐忍不发的军师,再与故人重逢确是万万不如从前那般如鱼得水,称心如意了。

只因心头背负着血海深仇,皑皑白骨,身体早已不是自己随心所欲的自由身,将军之心,坚如磐石。

“当年一战,将军可有苦衷。”萧弦瑈已从李将军字里行间的坚定中明白了他的决心,只是仍像下意识的识图挽救,就像溺水的人看见岸边的一株小草,想着不到最后一刻,是万万不能放下的。

苦衷,李将军苦笑了一声,暗暗地自嘲着。

心境早已被那副折磨了他十年的场景千锤百炼的十分坚韧。

当年黄海一役生还者甚少,活下来的也没有什么颜面再入仕途,大多隐姓埋名作了一生碌碌无为的平民,可李定国知道,那并不是他要走的路,他也根本不配走。

还记得他刚刚做起那个噩梦时的歇斯底里,每每半夜被众人的哭喊声惊醒,那时他精神极度崩溃,想过无数种自杀的方式,却被拼了命救下自己的那些幸存者救起。

他还记得有一个老兵匍匐在他的脚底,向他哭诉:将军,咱们活着,得给他们报仇啊,兄弟们不怪您,谁都有失误的时候,您想以死谢罪,可他们却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大家都是拼上了一切将您带了出来,就是为有朝一日能魂归故里,今天您欠下的命债,我替您还了,还请将军带着剩下的兄弟,一定要为大家报仇啊。。

一腔鲜血涌了他一身,他怀里抱着那个慷慨就义的老兵,突然就被这鲜红而又滚烫的血液给浇醒了,那些血在他的心上烙了一个大口子,不断地往外壬壬冒血,心头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黄海耻,犹未报,臣子恨,何时灭。

这些年陪在他身边的那帮死里逃生的人,病的病,死的死,走的也走了,直到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隐姓埋名,被姚有武收留,韬光养晦,人人皆知姚提督家的师爷待人处事看似温和谦逊,却无人知道他的心里竟是有这样一个滔天的恨意的。

从此一身傲骨,茕茕孑立,一人上路。

“王爷自幼早慧,比一般孩子通透些,若有一日王爷珍贵之人皆从身边流逝,那种午夜梦回,枕巾上冷汗津津的时候,王爷便自然而然能明白,小人只是个想为国赴命的蝼蚁之躯,碌碌一生只想在最后惊天动地,也不枉天命悠悠,来这人间走上一遭。”

“小人拜别诸位。”

萧弦瑈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攥着拳头,对自己面前这铮铮铁骨,义无反顾的身影久久拜别。

再见,便是来世了。

李小可随着萧弦瑈静静地站在远处观望,只见那艘缱绻在大沽港湾内“寂静卧听风吹雨”的军舰突然灯火通明,全身的排气筒“铮”地爆发出争鸣,整个军舰周身排出层层氤氲的云气,向冲入云霄的雄鹰,又想染了火的飞蛾,奋不顾身的冲着旁边几艘森森然看守的黑盒子撞去,一撞永不回头,今生无悔。

很久之后流传在大金整个民坊世间,大金有一隐姓埋名的师爷,在大金岌岌可危之时,奋不顾身舍命而出,有谣言说那人的模样,像极了很久很久之前在黄海失踪的骠骑将军。

骠骑大将军武功盖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出惊天动地,豺狼鬼怪退避三舍,蛇虎虫鼠远远瞻视,这边是骠骑将军。

二出震惊朝野,一国大将失蹄于黄海,千里良驹埋没深海,人间蒸发,这也是骠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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