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之戏局之前,所有进入红楼洞天的仙家都要经历初,平,阶,楼,上和至尊六场戏局,只有六次绝处逢生才能换来进入最后重头戏的资格。

此时此刻,西山洞府——地下琼楼之中:无数魔族后裔破开原本由西山君设下的禁制,朝着位于洞府中央——红楼洞天的方向缓步前行。而此时西山洞府内,除了醉生梦死的各路仙家外,全都是整齐划一,肃穆以待的府兵侍卫。原本戍守的兵卒尽皆退下装束,在他们天族盔甲和礼服覆盖所看不到的地方下,是一具具留着魔族血液的身体。

从入夜开始便弥漫在红楼洞天主峰四周的浓雾,因涌动的人潮而散去,索桥上缓步而来的皆是咸具此地的信徒。

他们聚集在红楼洞天的入口处,男女老少,神色各异,却都在期待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

若长生此时在,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在平之戏局中无意间见到的血月,也同样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中。

当血月上升到最高处时,身着暮色武服面容瘦削的青年男子姗姗来迟,他从索桥而来,面前众人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通路,所有人几乎虔诚的半弓着身体。

他站定在红楼之下,瞳孔散发着深邃的草木色光芒。

数不清的魔族后裔齐声呼唤道:“木魔大人!”

木魔平息众人虔诚的吟唱,他嘴唇轻抿,但声音却在每名魔族后裔的天元中响起:“魔族的人们,门主明白你们千年来经受的屈辱,当你们受到感召来到这里时,他乃至魔君大人都能感受到你们的决心。三十年前,赤影和一千名魔族献祭了自己,三十年后——火魔之死解开了门主封印在白头山天池中的真身,如今——金魔和冰魔均落到了天族手中,我辈之仇雠将我们视若翻不起浪来的蝼蚁肆意戏弄。”

他的话音落下时,所有人满腔的怒火已经升至最顶峰。木魔嘴角荡漾开满意的弧度,他继续道:“百日之后,琼台宴上,我们所有人的夙兴夜寐的所思所想将会实现,门主会记得你们每一个人为此付出的一切。”

成群结队的魔族后裔如潮水般跪倒在石砖上,他们双手交叉于胸口,十指交错画着诡异的符号,他们的头抵在地面,嘴里喃喃着魔语。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回家……回家……回家……”

“若无破釜沉舟,何以家回?”木魔最后的话像惊雷劈响于血月之下。

一双双血红色的眸子映衬着月色,不知从哪个魔族后裔身上最先升起了至阴至纯的烈火,他没有发出惨叫声变化为了灰烬,渐渐——无数的人身上接二连三爆出火光,随着灰飞烟灭的灵魂升入半空,木魔举起手中早已枯萎的树枝,死去的灵魂尽皆被枯木所吸走……

原本黑云压城般的魔族后裔全部自焚而死,当最后一束魂灵落在枯木枝头时。枝干上盛开着无数诡异暗黑的玫瑰。木魔将花枝谨慎的放入怀中,他倒退一步,以和方才众魔族后裔同样的姿势跪倒在地上。

血月散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黑衣默默出现在木魔的身后,

“伽湘和璧吴都已送到了窍姝身边,她提出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关于完成计划。”

“你确定她的办法可行?”木魔诧异道。

“可行是可行,但前提是,她不知道——她宁可牺牲生命也要保护的族人,就这般……”

“放心,在她完成任务之前都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黑衣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若我再不回去,公主怕是要疑心了……毕竟,她还只是以为我是奉她的命来问候长生而已。”说罢,他沙哑的喉咙里传出一阵不成音的低笑。

木魔斜睨了黑衣一眼,他郑重道,“小打小闹也就罢了,长生的性命门主吩咐过,至少在琼台宴事成之前,他都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既然侍奉公主,也该暗中阻止规劝,千万别枉费了门主的苦心。”

“那是当然!”黑衣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恭敬的朝木魔施了一礼,丝丝袅袅的化为一道薄雾消失在了红楼前。

木魔走到月光之下,他望着高耸红楼的最顶端,嘴中喃喃,“窍姝啊,真是抱歉……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屈服就是屈服,就算你们不死在天帝手中,也会死在门主手中……还不如这般,人尽其用!”

说着,他莫明从心头涌起一股苍凉,随即也消失在月影朦胧之时……

“阶之戏局到了!”车夫少年拍了拍马屁股,马儿一声欢快的嘶鸣,以身体驱动着车,自觉地沿着甬道离开……

三人竟皆站立在巍峨高大的云爻殿前,车夫少年和星夜一左一右——气定神闲,唯有长生夹在中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第三关?”

“是”车夫少年回答道。

“我好奇一个问题……”

“说”两座高山同时回应中间发问的盆地。

“为什么戏局中会出现云爻殿?”长生好奇的看向星夜,却见星夜目光沉静如水,正盯着一旁的车夫少年看。

那神情可绝对称不上友善。

“戏局中一切皆有可能,除了千年前的天魔大战不能出现外,你哪怕想看个活春宫都是手到擒来!”车夫少年言语之间没什么顾忌,他挤眉弄眼的回望星夜。长生失笑,这家伙看样子倒不怵星夜!

很好,是个人物!

“好了,鉴于我们其中有个伤员,我建议还是尽快行动吧!”说着,车夫少年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示意长生和星夜先走。

长生有些迟疑,星夜早已先他一步走上了台阶,

“别紧张,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星夜安慰道,长生眼角微佻,他传音给星夜:“你为什么叫他与我们同行?”

星夜目不斜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难以掌握!”

长生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他折射着日光的深褐色眼眸上,“他可信吗?”

星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万事有我,你不用担心。”

看来他也不能确定。长生心想,星夜无形之中的妥协,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中了毒,而他却没有察觉。

想着想着他不仅苦恼了起来,这本是自己惹出的麻烦,却让星夜也跟着担忧,实在是……肩膀骤然传来一阵刺痛,长生步履迟疑半步。他特意躲避开星夜的背影,掀开衣衫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长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原本淤青的伤痕处,不知何时开始慢慢溃烂。正巧这时星夜似乎察觉到长生情绪的反常,他回了头,长生急忙将衣衫穿好,装作无事般笑笑。

星夜未能捕捉到任何异常,随即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长生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星夜这家伙连他心中想什么都能猜到,若让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隐藏好想法和情绪才行。

想罢,他立马调整好神情跟在星夜身后,但他却未能察觉到,身后的狡黠少年早就将一切尽收眼底了……

三人拾阶而上,云爻殿前戍守着数十名神武英挺的天兵天将,其身着的武服盔甲按照距离正殿远近分别为赤金,白金,纯白,白银,纯银,徽银六种。

长生猜还有其他的颜色规制的天将,只是还没有资格出现在这儿罢了。

说到这儿……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屈指可数出现在云爻殿的次数,似乎从未见到有人驻守在此处。

“一千年前的天空台,那时天魔大战刚刚结束,九重天各处均以天将军团镇守。”星夜果然又猜到了他的想法。

“现在是一千年前的九重天?”

“是”星夜点了点头。

长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将因伤口疼痛而引发的不安压了下去。

“西山,你怎么来这么晚?”

熟悉的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长生不禁回头——只见他的老朋友,言尺天君正气喘吁吁从另一处追了过来。

和他见过的胖子仙倌不同,千年之前的他明显瘦一些,身后也没横七竖八跟着一堆累赘的仙倌仙侍。

“西山,陛下他……”说话间,言尺的目光不免落在一旁的长生身上,他的神色顿时有些来者不善,“妖尊!”他极为敷衍的拱了拱手,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

车夫少年身上?

“两位都别在这站着了,陛下和其他诸神都在殿中,请吧!”说着他也不等两人挪步,擦过星夜的衣角便疾步踏进了正殿中。

就好像……没看到星夜这个人一样?

“他刚才叫你什么?”长生清楚的听到——刚才言尺口中的西山,分明是朝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说的。

车夫少年好整以暇的回答道:“你是没听到他叫你什么?”

“妖尊?”

“进到了戏局中,总得有个身份,不然你凭什么演?又凭什么赌?”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长生虽不信任他,却也承认他说的话在理,“只是为何星夜没有身份?”

“这你就要问他自己了吧!”车夫少年睁着双桃花眼,他瞧着静默不语的星夜,“事不宜迟,我劝两位抓紧时间,就算过了这阶之戏局,可还有四关等着你们!”

车夫少年,长生和星夜先后走入云爻殿中,正殿此刻皆是站的整齐划一的众仙家。

满脸肃穆,高深莫测。

见到率先走进来的车夫少年,除去高坐云台之上的天帝玉纶,座下的华清,言尺及一名高大到几乎令人发指的仙家外,其他人全部躬身行礼相拜,他们异口同声道:“参见西山天君。”

西山天君……?

长生心中不由得纳闷,不是西山洞府君吗?哪来的天君?

想到此处,他也紧跟在车夫少年身后进入了殿中。

众仙家前一刻还恭敬有礼,下一秒见到他出现却登时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面对着前后差距极大的问候方式,长生不由得有些发懵……

“你个背叛佛国的妖族怎敢出现在云爻殿”

“还不退下?”

“好大的胆子”

“……”

诸如此类的诛心之言此起彼伏,连长生这么个素来没心没肺的人听到,脸色都不禁难看了起来。

说来,长生还是头一回被骂的狗血喷头,明明彼此是陌生人,可他们却搞得像自己灭了他们全族般,个顶个的舌灿莲花。

一声清脆的钟鸣声自殿央最顶端响起,压过了乱哄哄的骂声。

车夫少年趁机凑到长生身边低声提醒道:“千年前的妖尊曾在天魔大战前为获取机密而栖身魔族,后为天族所诟病。你现在很不幸拿了妖尊的角色,祝你好运。”

长生没好气的推开他,却听天帝玉纶淡然悠远的声音响起:

“不听今已为妖族至尊,其在天魔大战中身先士卒,鞠躬尽瘁,当以正名,再无异言!”

随着他的话,原本纷纷然的众仙家,竟然在刹那间整齐划一的换上了恭敬有加的神色,长生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果真是在戏局之中,这也太……戏局了吧???

随着玉纶的话,长生的手中多了一方赤红色魔轮,轮盘背后刻着栩栩如生的红莲,盘之上的走针闪烁着妖魔金光,分别重合指向相反的方向。

“妖尊,魔君已被朕和佛祖封印在鬼界最深处,自此之后鬼界和妖域由你戍守,红莲圆盘和掌上罗镜事关魔君寒池和七国门主的下落,你定要好好守护。”

长生尚在一头雾水之时,天帝又转而唤起西山的名字。

“西山,你掌管六界命格,今朝有魔族战俘千人,降者千人。众神对其处置尚未讨论出结果,匆匆将你从闭关修炼中唤醒亦是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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