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下到一半的时候,他固执地扶住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稳稳的支撑。

“不急,慢慢来。”

景王当众扶个小兵下马,这一幕引得不少人议论纷纷。

太皇太后被身后嘀嘀咕咕的声音吵得烦了,边看边皱了皱眉,“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让景王去扶他?”

柳掌仪应道:“回娘娘,听说王爷此行还带走了一个婢女。”

“是寒盈吗?”太皇太后皱着的眉头仍旧没松开,言,“景王再是宠幸她,她也不该忘本,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主子去扶她,这成何体统!”

“娘娘说的是,她随王爷出征在外,没有娘娘的教导,也没有规矩的约束,是容易变得目无尊卑。”柳掌仪又言,“奴婢担心的是,如今王爷身边仅她一个侍婢,今后在府里也没人管得了她,岂不是要任由她恃宠生娇,无法无天?”

“景王愿意宠幸姬妾是好事,怕只怕宠上些惑主的妖精,从前那丫头看上去规规矩矩,怎么现在……”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轻叹口气,“罢了,难得景王喜欢,先看看罢。”

“娘娘盼的是她能给王爷绵延子嗣,她若没这个福气,娘娘也不必纵着她。”柳掌仪接着说,“福气这个事真不好说,八王爷前两个月才纳了个新妾,昨儿就带着人来给太妃报喜。这寒盈到府里多久姑且不论,她跟随王爷出征一年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柳掌仪边说边瞧了瞧太皇太后的脸色,发现太皇太后的脸色果然沉了几分。

太皇太后是盼着景王能接纳女子,可这是因为太皇太后盼着抱孙子,盼着王爷有后。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子,还敢在主子们面前放肆,怎值得太皇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们主仆说话的时候,姜屿已带着人过来了。柳掌仪方才退回自己的位子,同众人跪安:“恭迎王爷凯旋。”

姜屿拱手,“母后,儿臣回来了。”

太皇太后喜出望外,双手扶着姜屿仔细打量,“回来就好,快让母后瞧瞧,有没有受伤?”

“儿臣无碍。”

太皇太后的目光转而落到后面一人的身上,问:“你是寒盈?”又敛了笑容,淡淡道,“哀家的眼睛不好使了,快一年没见,也不知有没有看错。”

“回太皇太后,是奴婢。”

华盈寒知道自己是婢女不是侍卫,如今太皇太后认出了她,且亲自问起了她,她就得同周围那些跪拜姜屿的奴才一样,向太皇太后行大礼。

她正准备跪下,胳膊又被人扶住。

“母后,她有伤在身,不便向母后见礼,望母后见谅。”

太皇太后的神色僵了僵,挤出笑容,“是吗?”她笑得越发不自然,微沉下凤眸,轻言,“既然屿儿你开了口,那就免了吧。”

姜屿看了看在场的人,另问:“阿衍呢,怎么不见他?”

“衍儿在长宁殿,他身子弱,哀家怕他受凉,没敢让他出来,你去瞧瞧他吧。”

姜屿去往长宁殿。华盈寒跟在姜屿身后,见太皇太后还停留在原地没跟上来,她才小声道:“王爷刚才不该拦着奴婢,那么做会惹娘娘不高兴。”

“无妨,母后并非心胸狭隘的人。”

华盈寒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为所欲为惯了,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而她在周宫里待了几年,察言观色的眼力还是有的,虽不擅长阿谀奉承,但从没得罪过宫里的长辈,怎会看不出太皇太后刚才是喜还是气。

柳掌仪搀扶着太皇太后远远地跟着,盯着前面的一双背影,慢道:“有伤在身又不是有孕在身,怎就行不得礼?何况王爷还没受伤,她倒先伤了,这到底是去服侍王爷的,还是去添乱的?”

“行了,少在这儿煽风点火,哀家还没老糊涂,用不着你来提醒哀家!”太皇太后肃然道,“别以为景王离开一年,他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这些话莫让他听见,不然你看他还肯不肯接纳你女儿!”

柳掌仪颦眉一欠,“是,奴婢记住了。”

冬风刮得急,小皇帝体弱,长宁殿的门关得严实。

华盈寒跟着姜屿走到门前,等宫人将殿门推开,她见小皇帝正一个人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托着小腮帮子,没精打采。

“阿衍。”姜屿唤道。

小皇帝一惊,霎时来了精神,笑嘻嘻地朝姜屿奔来,“伯父!”

姜衍又长了一岁,个头也见长,却仍像个小猴似的,蹦蹦跳跳地蹿进了他伯父的怀里,把头埋在他伯父肩上蹭了又蹭,“伯父,衍儿好想你。”

姜衍扭头,正好看见旁边有个穿着盔甲的小兵,越瞧越觉得眼熟,忽然睁大了眼睛惊道:“你是寒姑姑吗?”

华盈寒唇边带笑,点了下头。

姜衍翘起小嘴,拍了拍姜屿的肩,“伯父你真过分,你不陪衍儿就算了,还把寒姑姑也一起带走!”

门外霎时传来厉声一句:“衍儿,不许这么跟伯父说话!”

姜衍缩缩小脑袋,抿紧了嘴。

华盈寒听得出太皇太后话里略带火气,看来她之前的猜测不错,太皇太后不是在气小皇帝没大没小,是在气小皇帝因她而怪姜屿,即便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太皇太后听了也不高兴。

太皇太后缓步进来,招手遣走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柳掌仪和姜屿身后的华盈寒和李君酌。

她路过姜屿身边,看了姜屿一眼,慢道:“你出征在外,母后成日提心吊胆,尤其在得知定北侯的小公子战死之后,母后更是担心得夜不能寐,要说你不懂事,你却能稳住大祁江山,还是母后和陛下的依靠要说你懂事,你又偏不肯让母后睡个好觉。”太皇太后沉沉地叹“你何时才能让母后省省心?”

姜屿放下姜衍,道:“儿臣又不是第一次征战,母后用不着挂心。”

太皇太后牵起姜衍走回主位上坐下,又叹:“母后近来还时常梦到阿媛,如若可以,便把人接回来吧,既然阿媛有托付在先,咱们就不能苦了人家。”

“儿臣自有分寸。”

太皇太后又打量了华盈寒一阵,神色淡然,没有作声。

一旁的柳掌仪看在眼里,心下松了口气。以娘娘从前的性子,此时必然会提给这丫头一个名分的事,娘娘没提,可见娘娘心里对这丫头已不如从前满意,何况娘娘还提起了宣王妃的嘱托,也是别有用心。

夜里,宫中设了宴席为姜屿接风,宴散之后,华盈寒才跟着姜屿回到王府。

夜已经深了,王府里跟他们离开时一样,还是那么多的灯火,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奴仆。对随姜屿远征的李君酌和华盈寒而言,是阔别已久的繁华。

姜屿进了府,没走几步就驻足,回头对她道:“你先去本王那儿等等,本王命人给你重新收拾个住处。”

“不用了,奴婢之前住的地方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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