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不少人变了脸色，能这样评价自己的父亲，司海扬的观念已经不同常人。他的目光穿过那些人，停留在尹萱的脸上。时光早化成了掠过的风，周遭一切陷进了黑暗中，只有她的脸，她的眼眸，依然明亮。她在看他，目光平静，隐藏着惊涛骇浪。他的心被她吸住，突然间说不出话来。如死一般的沉默，把他扔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不断下坠，失重一般地下坠，完全失去了力量。司仪说了一句“司先生！”他蓦地惊醒，头顶上的灯光依旧明亮刺眼，她的身影却消失在那里。方孝仪走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他低头吸了一口气，“谢谢各位来这里送别我父亲。这世界就是如此，生离死别是自然规律。每个人都逃不过这个规律。希望离开的人，可以找到属于他们的宁静。谢谢大家。”
他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那个主位台，快步走出侧门，扶着扶手喘了一口气。他有些惊骇自己会失控，看着吕家乐和梁定成角力，他原本应该会有一丝快感，可那丝快感，却因为她的幽深的眼眸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一点点远离，这现实让他生出的惊慌，令他恐惧。她几时可以这样影响左右他？
“你还好吗？”尹萱的声音响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她的手伸过来，轻轻抚上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着她努力平静道：“我没事。”
尹萱收回手，低头轻声道：“刚才……”
“刚才只是一时情绪，上来……”他说得有些迟疑。
尹萱淡淡地笑：“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你可以搞定一切。”
他怔住，看着她眼光不定。半晌方问：“什么时候走？”
“可能下周。”她声音很轻，“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小奇的学校还没有定下来。他快上小学了，我还在考虑。”
他看着她，眼睛忽然有点热。
尹萱笑道：“影业协会改选，你有主意了吧？”
他眼光沉了沉，“吕家乐不会是主席。”
“那谁是你最理想的人选？”尹萱有些疑虑地看他。
他看着她低声道：“是你妈妈，章红英。”
尹萱吃了一惊，忽地笑了：“海扬……”
“我得把她留住。”他说得有些别有意味，尹萱听得一呆，低头叹气道：“你能不能答应我，随她的意？不要用任何理由借口想法去套她？”
他怔住，脱口叫道：“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她平静地看他一眼：“你是个天生能驾驭别人的人。你总能看到他们心里的欲望、弱点、死结……你能把握他们的喜怒哀乐起起伏伏，你太厉害了。厉害到要把自己武装到刀枪不入。”
他说不出话了。
尹萱轻声叹息：“我让你害怕了吗？”
他瞪着她，忽地又转开眼，“梁定成没说错，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又要把你留在身边。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尹萱，祝你幸福。”
他深深看她一眼，大步越过她，拉开门走了。
尹萱独自站在楼梯口，看着他重新陷入那黑暗的繁华里，却只能沉默，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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