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句话,墨离舒了一口气。两手合掌,拍了三下,王府边上的巷子里跑出来一辆不打眼的灰黑色马车。马车前坐了一个腰背不太直的马夫,头也垂着,根本看不清脸。

“请王爷上车。”

宁芳篱的视线撇过那辆车,眉微微皱起。“本王自有马车。”

墨离干笑了一声,解释道:“王府的马车都自带徽记,而王爷此番前去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的好。王爷放心,我们会将您送回来的。”

说得倒是有点道理,但宁芳篱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等她犹豫多久,墨离已经撩开了马车的门帘,做出一个恭请的姿势。“王爷请。”

既是墨离来,便一定是夏瑾时的命令,怎么都不能害自己的。

思及此,宁芳篱答应了。回头对青茗吩咐,“我去去便回,你们在府中好好收拾东西。”

青茗答“是”。

上车时,那马夫深深低着头,伸出一段颇是白皙紧致的手腕来让她扶着,倒也不说话。

宁芳篱瞥了一眼他黑压压的头顶,只看得到一截发黄的下巴,想了想没说什么。

墨离并不与她同坐,反而同马夫一起坐在外面。他自己解释:“以卑职的品阶不配与王爷同坐,便在外为王爷开路了。”

马车轮骨碌碌滚起来。

宁芳篱坐在车厢中,故而没有发现外面墨离的脸一下变得僵硬,坐着时整个人畏畏缩缩不敢动。看着马夫驾车,他脑子里乱七八糟飘过了许多东西。

进了前福街,墨离乱飘的心思戛然而止,因为车厢里飘出了声音。

“总兵大人,请问陛下现在何处?”

墨离表情一凛,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马夫,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是等不及,里头很快又问:“陛下呢?莫不是在吏部办事处等我?”

说到最后两个字,有些发紧,分明是不想见到她话里那个人。

马夫垂了垂眼,而后抬起普普通通的一张脸,瞥了墨离一眼。

墨离呼吸顿了顿,斟酌着回复:“回王爷,您说笑了,陛下自是在养心殿中繁忙,故而才会让王爷去处理这件事。”

隔着一层帘,宁芳篱听不出墨离的口气,辨不出真假。故而又问了一遍,“是吗?”

墨离搔了搔额头,为使打消对方的怀疑,他反问:“王爷这么问,是想见到陛下还是不想?”

这话果然反将了宁芳篱一军,里头颇久没有声儿。

“王爷既不回话,想来是不想见陛下。卑职冒犯说一句,您的心意陛下向来再清楚不过,您不想见,他便不见。”

这话说完,墨离颇是得意地朝马夫扬了扬眉,却见马夫眼神晦暗,并不是高兴的样子。

嘶……说错话了?也没有啊。

这句话之后,车厢里沉默良久,方才飘出一声“嗯”,之后再无话。

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吏部办事处的后门。

墨离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王爷,到了,请您下来吧。”

闻言,宁芳篱抬手。

但在她之前,已经有一只手为她撩开了门帘。

那马夫弯着腰,一手拢着门帘,一手抬在空中。

仍是不说话,但“请”的姿态摆得再恭谨不过。

宁芳篱从善如流,将自己的手搭上。

墨离见此,笑了笑说:“便由他带王爷您进去吧,卑职同您一起被看到不好,我在此处等着。”

宁芳篱没说话,径自往里走。只是临进门,忽然问了一句话:“你不会说话?”

另外两人俱是一愣。

随后马夫终于开口了,声线粗粝沙哑,说话声活像铁砂摩擦。

“小人嗓子天生不好。”

怔了一下,宁芳篱“嗯”了一声。

二人进去,马夫径直将宁芳篱引进了一个厢房的偏堂,所经无人。

进了偏堂,直接就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这偏堂似乎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室,里面有一个书桌、一张榻、一个小柜子,别的便没有了。

床上的人没睡,闻声不动,却说话了:“何不让我去死?一个死囚,怎么死不一样呢?”

“是我。”

萧其瑄听出是谁的声音,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转过身,宁芳篱看见了他脖子上红褐色的伤疤,长长一条,似是为钝器所割伤。

宁芳篱瞧着竟笑了,“你这是怎么弄的?”

看她笑,萧其瑄也不生气,实话说:“自己磨的石头片子,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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