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怕惹朕厌烦?”

李玉讪笑,心底却嘀咕,果然世人总是会去相信自己想听的话。

但他脸上笑盈盈地:“不然修仪主子何必大费周章地折腾陈大人?可不就是在发泄不满。”

江弦歌收回敲在案桌上的手,对李玉的话信了几分。

许是他想岔了,的确如李玉所说,若非不高兴了,怎会故意折腾。

他轻摇头,有些无奈:“她倒是越发没规矩了。”都敢折腾朝廷命官了。

李玉低头,说着昧良心的话:“伶妃主子就是好奇心重了些,也多亏有皇上宠着,才能叫伶妃主子这般舒心。”

没规矩,还不是他惯出来的。

伶妃主子折腾陈大人时,也没见他出来拦。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他身为奴才,除了主子身体安康外,最主要的就是讨主子欢喜,自然是主子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江弦歌斜了他一眼,冷哼:“你今日怎这般向着她说话?”

李玉忙叫屈:“皇上这可就冤枉奴才了,奴才的话句句真心属实!”

可他心里忍不住还是在想,魏听雪是不是和淑慎一样对他没有感情,一切的行为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江弦歌想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最终还是起了身。

“去看看伶妃主子。”

江弦歌每日还需处理政务,偶尔要见朝臣,是以后妃的帐篷住处离他的帐篷还是有些距离的。

围场靠着湖泊而建,不算大的湖泊,有一支流凸出来,江弦歌要去魏听雪帐篷的话,必要经过这处湖泊。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树影婆娑,江弦歌抬眼看去,除了火把照耀处,皆是黑暗笼罩。

忽地,江弦歌脚步顿了下,他似隐约听见些许箫声,颇为轻灵。

越走近,他就看见在树影湖泊边轻盈舞动的女子,她手中持着玉箫,皎月荧光下,似是九天之上的仙女般。

江弦歌停了下来,他眯起眸子,倏地笑了声。

李玉隐约听见,低头缩了缩脖子。

他虽不知晓那是何府上的女子,但能在此时以这般姿态出现在这里,什么目的,已经昭然。

此时不过便看皇上可否看得上。

但一般而言,佳人投怀送抱,哪会有人愿意拒绝,总归就是收了,放在后院罢了。

可,李玉心底却为那个女子点了蜡。

皇上看似不重规矩,对伶妃主子偶尔的冒犯和没规矩都一笑而过,甚至还颇有些乐在其中。

但其实他甚是不喜乱规矩的人,因为若是有人样学样,对他来说,都是麻烦。

伶妃主子,不过是他看上了。

或者换句话说,他喜之,则能将人捧在手心,不喜之,便是说句话,他都嫌弃其聒噪。

箫声忽地急促,那女子抛出宽袖,如腾云驾雾般翩翩跃起,又轻盈在江弦歌不远处落下,旋转衣摆成花,渐渐停下,最后盈盈弯身,无声垂下修长的脖颈。

似是无声邀请,任君采撷,皎洁月色下,甚是撩人。

李玉偷偷去看皇上神色,果然,就见皇上漠着脸,平静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的惊鸿一舞,没在他心底掀起一丝波澜。

铁石心肠,莫过于此。

半晌,江弦歌终是不耐地拧眉,他凉着声问:“你是何人?”

女子垂着头,保持行礼的姿势,动作甚美,也没有丝毫不稳,刚刚那支舞似耗尽了她的力气,她说话时不自觉就带着丝颤音:

“臣女周若涵,拜见皇上。”

这声一出,即使李玉这没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连带眼前这女子,都堪称绝色。

江弦歌拧着的眉未松,周?

又是周家女。

他眉眼冷了冷,他给了良妃死后的恩典,是看在小公主的份上,而不是叫周家借此生出妄念。

他原还未想起来,直到周若涵说了她的姓,江弦歌才想起,刚刚那舞倒是颇有些眼熟。

五年前,他初登基,万寿节那日良妃正是凭借此舞,晋升为四妃之一的良妃。

江弦歌手指轻掸下衣袖,冷声朝李玉说:

“查,看是哪个生了狗胆,敢肆意透露圣踪。”

李玉尚未应下,周若涵就似慌乱地抬头,一滴泪盈盈挂在眼角,她轻咬着唇,怎一个楚楚可怜能形容:

“皇上且慢!”

江弦歌不耐拧眉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那刹,脸色沉了下来,就连李玉都瞪圆了眸子。

周若涵和良妃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自然有几分相像,如今她不知做了甚,这般一眼看去,竟是能叫人差些将她错认成良妃。

江弦歌捏着扳指,忽地了然周家的底气。

旁人皆不知他心底真实想法,自然是认定了他对良妃宠爱无比,甚至死后都给了她堪比副后的殊荣,如今送来一个和良妃九分像的女子,他自然会纳之受用。

江弦歌轻扯了扯嘴角,倒真是好算计。

周若涵还轻柔地说:“是臣女对皇上心生仰慕,才出此下策,皆是臣女过错,还求皇上不要生气。”

话音甫落,江弦歌还不待说话,就听见从林中传来轻轻一声笑。

魏听雪从林子中走出来,对着江弦歌弯眸轻笑:“臣妾可打扰了皇上的好事?”

她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原还在想如何和皇上坦白,就听见一阵箫声。

虽是省了她还要再寻借口,但这般张扬大胆,倒是叫魏听雪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她忽然出现,不说江弦歌,周若涵也直接变了脸色,那副柔柔可怜的模样险些没维持住。

她紧掐手心,伶妃主子怎会在此?

江弦歌对上她的视线,没看见她眼底的笑,倒是在宫人的灯笼亮光间,看清了她微微泛红的眸子。

不知是气的,还是难受的,或者是两者都有。

他下意识地拧眉,说:“胡说什么。”

魏听雪脸上的笑顿时消去,默了片刻,她忽然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深深吸了口气,问他:

“皇上走这条路,可是要去臣妾那儿?”

她没猜错,江弦歌自然不会瞒着她,遂点头。

他刚点头,就见魏听雪倏地转身,一巴掌扇在了周若涵脸上,狠狠的一巴掌,在寂静的夜里,甚是清脆响亮。

周若涵猝不及防,顺势跌倒在地,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捂着脸眸子蓄起泪珠。

心底有怨恨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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