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转瞬而过。

一大早柳二丫和简澈就守着两筐包子叫卖起来,柳二丫身材矮胖,喊起来声音中气十足吆喝声传出很远任谁都能听出来里面的喜气洋洋,&ldqu;简氏酒楼今日开业,包子一文钱一个!&rdqu;

查记早早送来的包子在简清连续几天的指导下已经有了些模样,掰开来散发出的香味都如出一辙,只是其中夹杂着的辣椒丝换成了不甚明显的辣粉辣油。

脚夫苦力们大多也不在乎这个听了价格争相拿钱凑上来嘴里说着讨喜的吉祥话没一会儿便逗得简澈满脸通红。

有相熟些的脚夫感慨道&ldqu;这开了业,怕是以后便吃不到喽。&rdqu;

码头苦力抢了两个包子在手边走边吃,含糊道,&ldqu;大酒楼哪是我们能逛的这一个月的吃食,都是趁掌柜家落了难才让我们占了便宜。&rdqu;

这个说法一时应和者众,有人拿着手中包子有些伤感起来&ldqu;这以后哪里还寻得到这一口吃的?&rdqu;

简清手中备菜的活计告一段落出来迎钟记送来的第二车肉食刚好听见这句感叹。她捋捋耳边碎发,轻笑道,&ldqu;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客人,酒楼开业哪能就不要各位进门呢?以后这包子依然是三文钱一个,要是家住城中或是离得远的,去查记糕铺买,也是我家这个滋味。&rdqu;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ldqu;哎哟,简小娘子,好善心呢。&rdqu;

简澈也跟着小声喊了一声,&ldqu;阿姐,你真好。&rdqu;

简清抿嘴一笑,点点他的脑门,&ldqu;来者是客,你可不能忘了。&rdqu;

简澈故意偏过头去,再次大声叫卖起来。包子价廉,卖得比往日还快些,上工上值的人流渐渐少了,柳二丫回了后厨,端出来怪模怪样的一个木盆,一侧卡着一捧木签。

糖的甜腻与油脂的香气从木盆里溢出,混在后厨飘过来慢慢带上了辣味的轻风里,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只让人浑身感觉暖洋洋的,如晚间袅袅炊烟飘散,只一闻,便知烟火人间。

&ldqu;糖油果子!又甜又脆的糖油果儿,酒楼开业,一人一个,不要钱‐‐&rdqu;

孩童的叫卖声轻快地传了老远,柳二丫抱着木盆,随简澈一路走过相邻街坊,一路走,洒下一路的叫卖声。

糖油果子向来是凤溪城孩子们心中和糖画、猪肉一样好的奖励,此时一听有不要钱的糖油果子吃,不管是在做什么的孩子,都揪着父母的衣袖闹着出了门,&ldqu;喂,你家糖油果子,真不要钱吗?&rdqu;

简澈和孩子们差不多高,取木签扎了一个递给站在最前面的男孩,笑道,&ldqu;真不要钱,一人一个,给。我们家简氏酒楼今天开业,就在北城门,要吃饭的,今天来酒楼,可便宜了呢。&rdqu;

孩子们大多无视了他后面半句,争相跳起来拿简澈手中的木签,&ldqu;给我!给我一个!&rdqu;

拿到手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咬起了果子外的脆皮,连溅起的酥皮粘在了脸上也顾不得,含糊地叫着,&ldqu;好甜好甜!&rdqu;

&ldqu;小妹还没吃到,等会还有吗?&rdqu;

简澈发完一圈,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发问,歪头想了一下,干脆答道,&ldqu;当然有,你们早点来,等会儿要是找不到我,直接去北城门拿就行。&rdqu;

一阵欢呼声响起,有玩伴不在这条街的孩子们已经兴冲冲跑了出去,一路跑一路喊,&ldqu;快点,快点,不要钱的糖油果子,晚了就没得吃了!&rdqu;

声音传出去很远,自城北开始,向外蔓延。

柳二丫掂掂木盆,盆底专门刻出的漏网上只剩下几个炸至嘭起的糖油果子。一滴滴油脂顺着漏网落进下一层,这样一来,一般只能现炸现吃的炸物,也有了带出来四处售卖的余地。

这般巧妙的设计,听木匠朱师傅说是东家的主意。真难以想象,她那颗漂亮脑袋里究竟有多少奇思妙想。

二人又多转了一条街,才回了酒楼。

后厨外小院里朴小六正赶着时间洗菜洗肉,李二娘在院子里新支的桌上扯面,简清刚刚调完一锅料汁,转头就见简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ldqu;阿姐、阿姐,还有糖油果子吗?不够分呢!&rdqu;

简清取了布巾擦擦他的汗水,向外瞧一眼天色,道,&ldqu;你歇一会,等会徐夫子就要来了,你可得好好招待客人。二娘,你随二丫出去吧。&rdqu;

新出锅的糖油果子已经在一旁控起了油,阿菇换了柳二丫抱着的木盆,将新的糖油果子倒了进去,回头应了一声。

李二娘探头看看后厨内的陈设,剥了皮的鸡鸭血腥味被黄酒姜汁掩下,蒸笼里不知还在做些什么,她收了视线,问道,&ldqu;掌柜的,不要我帮忙吗?&rdqu;

酒楼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只有进了厨房才算是不再做小工。招人时说好的做帮厨,从昨日到现在却连后厨的边都没摸到,也难怪她不安。

简清笑道,&ldqu;今日初开,你和二丫让越多人知道,就越是帮了我的忙。&rdqu;

李二娘有些迟疑,终是点了头,正要出门,方才一直守着油锅的阿菇叫了起来,&ldqu;东家,你让我数的数儿够了!&rdqu;

简清一拍额头,转身回了锅边,漏勺一抖,便是酥脆相撞的沙沙响,&ldqu;差点忘了。二娘你们先别走,这边的椒盐鸡柳也一起带出去发了,还是老规矩,一人只能吃一个。&rdqu;

糖油果子被分到一边,炸至金黄的细长鸡柳落进空隙里,炸物的喷香油脂气味令人发自内心的咽了咽口水,一缕混在油香里的椒麻咸香冲淡了油脂气息余味里的腻感,要不是这是属于酒楼的吃食,李二娘此时自己都想拿一个尝尝了。

又是糖,又是油,又是肉的。光看着简清这大手大脚模样,李二娘就心肝乱颤,心里犯起嘀咕。旁人说简小娘子败家她还不信,今日一看,这铺张浪费的,这么些好东西竟都要白送!

简清瞧出来李二娘脸上的心疼,摇了摇头,将一根鸡柳塞进她嘴里,解释一句,&ldqu;这都是以后要卖的吃食,趁这会子热闹,多派些出去,以后才好卖呢。&rdqu;

入口外酥里嫩,鸡肉软嫩多汁,只是量太少了些,还没回过神来,就吃了个干净。

李二娘不甚理解简清说的话,但东家吩咐下来的事情总要做的,便和柳二丫一同走了。

早起的各家掌柜有的换上了簇新衣裳,拎着红纸包起来的礼包,正一边探头往简家看,一边算着时间。有的掌柜打定主意不去,只抱臂站在自家铺子里,酸溜溜地往简氏酒楼里瞧。

简氏酒楼空荡许久的门额上挂起了一块匾额,以红布遮掩,只等吉时来到。

酒楼内四壁雪白,先前被打砸过的痕迹完全消失,长桌桌明几亮,自二层吊顶垂下来的小灯笼串成一片,不知到了夜晚点灯时分,会是怎样一副辉煌景象。

柜台上花瓶里斜插着山间摘来的晚开桃花,给热闹里添了一分艳色。一溜菜牌挂在柜后墙上,上面绘的鸡猪鱼虾活灵活现。

数了几遍,都是二十多个菜牌,确认自己没有数错数字,有掌柜低低吸气。要知道,菜牌上写的都是招牌菜色,一家酒楼有五六个招牌大菜已是相当了不起,当初简知味在的时候,酒楼也不过九道招牌菜,堪堪凑够一桌宴席。

这简小娘子倒是好大的口气,一口气挂出来了这么多菜色,也不怕手艺配不上么!

在大堂里来回穿梭的几个新招的小工走动时带起微风,让菜牌和灯笼纷纷轻晃。

两侧垂门和屏风糊着白绢,虽然看得出不是什么昂贵料子,但这一陈设已是仿着先前酒楼极盛时所作,新任掌柜的野心呼之欲出。

有掌柜在背后咂咂嘴巴,&ldqu;这钱花的,怕是之前赚的全都没了,之后要啃炊饼哦。&rdqu;

旁人的酸话简清一概不知,安排肖勉搬完大堂里的桌椅,自己回了后厨,肖勉陪简澈一同站在门前迎宾,简澈踮着脚望了街角许久,才惊喜叫出声来,&ldqu;徐夫子!&rdqu;

徐夫子今日穿的是一件没浆洗过几次勉强还算新衣的蓝袍,颜色颇显眼,先前还有些不自在,见了简澈,露出些笑来,&ldqu;简小郎,老夫道喜了。&rdqu;

简澈迎他进门,&ldqu;夫子稍坐,今日多谢夫子来为我们揭牌了!&rdqu;

徐夫子想起妻子前日说的温夫人的打算,一时欲言又止,不知是否该告诉简澈今日有旁人为他家揭牌。正犹豫间,瞥见街角走来一对夫妻,他这才松了口气,推着简澈迎上去,躬身行礼,&ldqu;学正大人。&rdqu;

温学正穿着便服,摆了摆手,&ldqu;今日休沐,只是食客罢了。&rdqu;

姜娘子挽着他的手,在背地里捏了一把,温学正脸色微变,转向简澈,一副沉稳模样,&ldqu;这位是?&rdqu;

简澈随着徐夫子的叫法恭敬行礼,&ldqu;学正大人。&rdqu;又对着姜娘子一礼,&ldqu;姜娘子。&rdqu;

姜娘子本就是刚生了孩子不久,这会儿看见小童心中柔软,摸了摸简澈发顶,柔声道,&ldqu;好孩子。&rdqu;

刘掌柜正站在铺子里收拾衣袍,抬眼看见四人站在街上互相行礼,顿时一惊,&ldqu;学正大人怎么来了?&rdqu;

这个时候,又有简澈站在对面,答案呼之欲出。刘掌柜艰难地咽了咽唾沫,&ldqu;简小娘子这回,可真是要翻身了。&rdqu;

他的妻子刘李氏在一旁瞪他一眼,&ldqu;你早早和那丫头片子示好,不就是等她翻身,怎么临了怕起来了?&rdqu;

刘掌柜苦笑一声,&ldqu;我等的是翻身,可谁晓得这小掌柜竟是快赶上老简在的时候那风头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rdqu;

那个可畏的后生刚从厨房里出来,立在门口招徕几声,后厨里的那股闷热感才渐渐散了。方立夏几日,夏日伏天的威力便慢慢露了出来,在厨房待久了便是一身的热汗,人也少了些胃口。

在后院长桌上被纱网罩住的几盘凉菜除了肉食便是当季的时蔬,胡瓜菠菜落了地,再过些时日,莲藕也该摘了,开业后紧跟着便能推出凉拌菜、凉皮和凉面,赚钱发展的法子万万种,总不能倒在第一步苦夏上。

改造后的厨房多开了换气孔,但一年里夏热冬寒总是免不了的,在大梁待得时间越久,简清便越发想念现代各色设施,别的不说,光冷暖空调就是一大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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