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弗禾就从这句话里解读出了万古寂寥。
他反握回去,指掌相合,十指紧扣,笑言,“人间温度,可不就是在这里?”
乌栾不语,竟是停下步子,抬手认真打量了他们扣在一起的手指。
“确是如此。”他认真说道。
所谓炼心界,也就是一大群天外之魔爱住的地方。
它们绝非人所炼化,天生魔种,力量强悍,至阴至邪,非我族类。
天岘大陆的大能们一定还不知道,卧榻之侧有邪魔窥伺,正试图一步步蚕食他们赖以为存的天地。
反而是他们一向引以为敌的大魔头,正在暗地里帮着抵抗外侵。
前面还算走得比较顺利,到了后面,弗禾就觉得有些不行了。
各种幻听幻象频繁出现在他的眼前,赶都赶不走。
有人在跌落进金山银山后狂喜大笑,有人在杀死仇敌后痛快大喊,有人在相拥而泣,有人在绝望高呼……
江容道的那些在春晨里突然消失的平民百姓,竟是以另一种形貌状态出现在了炼心界。
“他们死了吗?”弗禾困惑难解。
乌栾无波无澜道:“不断重复着虚幻的喜怒哀乐,不过是给天魔们当养料,死了,才不好用了。”
弗禾没来过这里,乌栾却是不止一次跟炼心界的东西打交道了,那些幻景并非真的发生在此处,而是人们内心真实愿景的投射。
大概是畏惧他这样万年难遇的仙魔之体,雕虫小技都以乌栾为中心,避出一大圈的距离。
欺软怕硬是一切物种的共性,弗禾并没有感到多荣幸。
而且人活一世,全都逃不开一个“欲”字,天魔以人欲为食,似乎只有无欲之人才能与之抗衡。
无欲……
他悄悄瞥了一眼身侧之人。
……无情道?
似乎也不太像啊。
“吾并非修炼无情道。”简直像是在弗禾肚子里种了蛔虫一般。
乌栾一手牵着人,一手幻化出一把乌黑泛金的剑,横握于前,旋腕挥斩,一条细长的白线从剑锋上牵引而出,决然疾去,附着在幻景上的同时将其击得粉碎。
无数的剑光漫天飞舞,伴随着无数镜像的轰然迸裂,或悲或喜的人脸顷刻化为烟尘消散,脚下的一大片区域都被照得亮堂起来。
乍然的明昼令弗禾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
屠界,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没怎么看清,但这一剑,可确实是帅裂了。
而弗禾也终于看清了那些一直藏头露尾的天魔长得究竟是什么模样。
黑黑的,瘦瘦的,脑袋小,眼睛斜,一口厉齿尖锐饱满,一根油腻粗粝、青红交加的长舌像是变异的肉瘤一样吐露在开瓣的唇齿之外。
乌栾挽出一个个漂亮至极的剑花,无时无刻不挡在他的身侧,对着一片片炸开的血雾泰然安处。
这群天魔很可能还没进化出言语的能力,只会“咿咿呀呀”和“嗬哧嗬呼”,战斗力应该都处于阶级的底层,实力悬殊太大,一点不经杀。
他们越往内圈走,便会发现越来越多的高级天魔开始聚拢着朝这边群袭。
高级天魔身体的灵敏度增强了许多,它们的皮肉与玄武兽的外壳比起来都不差了,强悍得与乌金剑划拉出刺耳的金铁交集之声。
蹿跳无影,来去无踪,长得也越来越丑。
而没过多久,灰蒙的雾霭之中,隐隐勾勒出一个丑绝人寰的天魔身影,尖刻的音调奇异地拉长拉慢,像是淬上了一股甩不开的蔓缠毒液,又像是裹着诱人摘取的蜜糖:
“天岘的魔帝,我们想与你做个交易……”
可惜了,乌栾根本不打算和它说话,一眼都懒得看,直接漫卷剑风,割了它那颗不怀好意的脑袋。掉落后,骨碌碌滚到了一旁,竟是被乱成一锅粥的其余天魔蜂蛹分食。
“嘶……”见到此景,弗禾忍不住有点发呕。
一只洁白干净的帕子适时地出现在面前。
乌栾淡声道:“离炼心界的主阵不远了。”
“不打紧。”弗禾摆手,自认还没有那么弱兮兮,“你破你的阵,我帮不到什么忙。”
“你怎知自己没有帮忙?”
弗禾一愣。
乌栾嘴角揭起不明显的弧度,还待细看,却是没有了。从始至终,整个人仍旧笼罩着一股未知的神秘之感。
对此,弗禾倒不觉得有多陌生疏远,他瞥过男人俊美无双的侧颜,心里有个疑问没憋得住口,“乌栾,你修的不是无情道,是什么?”
杀伐血雨中,二人闲庭漫步般自如穿梭,乌栾约摸是微微偏了偏脸,视线在弗禾的面上转过一轮,无声叹息后,轻道:
“吾有命定道侣,从始至终,修的都是自在人心的天人道。”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好像变成了三天一更,我的手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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