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书记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半天说不说一句话。他们千秋公社这样的小山沟,居然隐藏着这样的巨贪。数额如此巨大,足够枪毙十回!

民愤激荡,已经有经年的老农抹眼泪了。火气上头的,抓起地上的土坷垃朝乔家人砸去。

“砰”。

谁的准头极好,一个土块不偏不倚,砸到乔美兰脸上。白的粉,红的唇,黑色的土疙瘩,混合着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像是一幅五彩斑斓抽象画。

一个小时之间,乔美兰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她无所不能的阿爹,居然是大大的贪污犯。她无助的站在自家的大门口,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乔美兰突然想起她的天神,她转过头,急切的在人群里寻找,那是她最后的救赎。

那个俊朗非常的绿军装,在一大群泥腿子中间,如鹤立鸡群。可惜,他看着她的眼光里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她所期待的爱怜、担忧、同情,一丝丝都没有!

她做了两年的痴梦,像五颜六色的烟花,绚丽后就是死寂。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中,感动了自己。于他,不过是一场笑话吧。

“砰”!

一个土疙瘩砸到了裴淑芬头顶。

钱梅得意的抛着土块,朝着裴淑芬恶意的挑衅。她忍这个病西施好久了,啥事不干,屁事最多!该!

“够了!”

乔站长推开妻子,大喝一声。他踉跄一下,扶着墙才站了起来,挡在裴淑芬前面。既然事情不可挽回,他必须振作起来。

“钱,是我一个人攒的,跟家里没有一丝一毫关系。至于该怎么判,有国家,有法律说了算。”

他阴沉着脸,眼睛髭狗一般掠过众人,“你们这群人,没有资格来定老子的罪。老子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什么福没享过?值了!”

“啪”,他整整中山装,走前几步,狠狠给了乔美兰一个巴掌,他真是白疼这个女儿了。

眼泪,不能流。

他头也不回,大声叫嚣,“裴淑芬,我们离婚!你这个病兮兮的女人,还有这个蠢兮兮的女儿,老子受够了。离婚!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陆珍拉拉丁尧,再次脱离群众。乔美兰真是好命,这么好的爹,两辈子,她都没能碰上一个。

丁尧第一时间就发觉,陆珍突然间的情绪低落。他抓耳挠腮,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口袋里的大白兔捏了又捏,丁尧把糖果摊在掌心,递到陆珍面前,笨拙的献宝。

“奶糖,好吃。”

他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

“噗嗤!我真吃了?你不会后悔吧?”

陆珍捂着嘴,大胡子当她小孩子哄呢,这个大佬心地真好。

“怎么可能!”

丁尧把手往前伸了伸,果然,女人都喜欢甜滋滋的。

大佬的糖,必须给面子啊。陆珍没有犹豫,伸手接过奶糖。她双手捏着糖纸两头,同时用力。糖块在力的作用下,咕噜噜滚了几圈,糖纸自然松开。

陆珍微笑着,拣起乳白色的糖块,送入口中。浓郁的牛奶味在口腔里漫延,陆珍的心情多云转晴。

一队背着枪的民兵齐刷刷跑过,陆珍侧着身避让。

这次能扳倒乔站长,是她了解剧情的缘故。穿书这几天,她才明白,书中每一个人都有血有肉,这何尝不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面前的丁尧,她一直认为他就是书中的纸片人,单纯把他当成刷分工具。可他呢,却能第一时间发觉她的低落,笨拙的安慰她。

他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陆珍嘴里含着奶糖,面颊突出一块。她抬眸重新认识眼前的青年,他头发颇长,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鬓角连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一看就是疏于打理。如果刮去大胡子,妥妥的硬汉小狼狗。

遗憾。在原文里,他自始至终,没有刮去胡子。

“大胡子,你怎么没有穿我给你的白衬衫?”陆珍嘴里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

丁尧的角度看过去,陆知青水汪汪的杏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脸颊鼓鼓囊囊,糖块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又滚到右边,可爱到不行。

“今天干活,不方便。”

他握了握拳头,上面依稀保留着陆知青手指拂过的触感。鼓足勇气,他轻描淡写的问道,“陆知青,你怎么会有男式衬衫?”

“嘎”?陆珍被问倒了,她吸吮着糖水,眼睫毛忽闪忽闪,一时间不知道作何答复。

要是坦白,衬衫是从家里顺来的,大佬会不会把她扭送公安?

丁尧的心却随着陆珍的迟疑降到底。他勉力维持着体面的微笑,苦涩一点点在心脏漫延。

“我也就随便问问,你不方便就算了吧。”

陆珍糖都忘了吮,大佬这是怎么了?笑容怎么比眼泪更悲伤?他这么在意白衬衫的出处?

她把手插进上衣口袋,烦躁的往前走了几步。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大佬哭唧唧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唉。

陆珍闭上双眼,仿佛低语,“衬衫是我从家里顺来的。”她啪的一百八十度的转身,“我实话告诉你,这衬衫是我从家里偷的!”

“还有这个灯芯绒外套,包括里面的的确良衬衫,都是我从家里偷的。”陆珍不嫌事大,自暴自弃般一点一点例举自己的“罪行”。

“那一定是他们对不起你!”

丁尧不假思索。

死寂的心脏,“砰砰砰”剧烈的跳跃起来,不是心上人的就好!

“咦”,他突然拽着陆珍的小臂,把她拖到房子的拐角,掩住两个人的身形。

“杨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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