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并无人敢应答,萧桑榆便是愉快的微笑了起来,缀着满头珠翠钗簪的发髻向旁一歪,清冽视线淡淡扫过在场的每一人。

“有胆量赴宴,怎么没胆量回答本帝姬的话呢?有的人心怀不轨,自然不敢吭声,是罢?”

她的眼角瞥到御座旁的另一位置上没有人,只有满地雪白冷光的碎片。周遭还有人仍然管控不住自己的视线,颇为心虚忌惮地向那处慌张望去。萧桑榆便也了然,涂抹蔻丹指甲的修长手指在上好品色的枣木扶手上敲了敲,声音疏懒似月光漫散,慢慢将视线定格在兀自饮酒微笑的萧琢缨身上。

萧琢缨的伪装很好,但面色仍然有些惨白,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极为惊悚的事情来。

萧桑榆淡淡道:“怎么,老七,你自己野心喂大了想篡位,怎么推我的太子弟弟担这个谋反的名呢?”

她又不是真的傻,三年前便意外得知了那个莽鲁愚笨的好太子因为蠢死的渣都不剩,还得罪了宝悟洲的佛人。

萧琢缨被点名,淡淡微笑着,如水影,秀逸的双眼平和舒展弯起:“二姊的话可得小心的说出来,弟弟平生只愿做个闲散亲王,担当不起您这几句逆天的话来。”

萧桑榆沙哑道:“你有本事杀了我亲弟弟,将名头担在我的头上,怎么没本事承认你干的好事情?世人都说你萧琢缨是个神使转世,专派你来大京逞凶除恶。”

桌上酒物珍果华光璀璨,焰影幢幢,好些个闲散的皇亲子弟被这对姊弟间的疯狂对话骇到出了满身白汗。有人耐不住,张口欲劝,却又被太子身侧的那名内侍的眼神给吓到,一时捉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方也悻悻闭了嘴。

裴星语微笑着沉默伫立在御座之后,像一抹无声的海蓝影子。他的视线颇为奇异地在方才骇到萧琢缨的地方停顿片刻,那里只有碎裂满地的瓷片,泛着幽幽玉冷白光,像骨头一般。饶是对于裴氏造偶家族传承一向颇有天赋的裴星语也忍不住微微喟叹,他的这位师妹当真是天资清奇可塑。

他是造偶的传人,自然也能懂造偶这事到底有多么的艰险困苦。先不提造偶本就是看双手灵活之度的事情,这种往往有特殊含义的瓷偶,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可以算作是一副玉瓷的肉身,接纳那些亡魂。便是连他,他的哥哥,也只能在父母留下的那本遗记里学到一手粗糙的造偶本领,并不能够使瓷偶活过来。

但她不一样的。晚宴最开始时,谢临歧的那尊瓷偶栩栩如生,唇边淡漠讽刺的绝艳笑容惊人的一样,偶尔会随着宴上的言语出声几句,还能饮食吃酒。若不是灯光太过耀目辉煌,他也很难发现谢临歧不经意露出的腕处有一道似凝冰的裂痕,极其浅薄,平常人的眼力根本无从发觉。

这就是——他的师妹啊。应该死在他的手里,被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好一件圆满优秀的造物品。

裴越不能够懂得他为什么会费尽心机的这么对待他,但只有他知道,她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人。若是不能,他便也只好杀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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