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鹤亭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又不似自己忘记的,像是被什么人抹去了那一段的记忆一般。

掌下被禁锢的视肉兽摇了摇圆润的毛茸茸脑袋,极其不满的哀怨低低唤了粗哑一声“蜚蜚”,忽而停止了动静,两只堪比成人掌心大小的雪白尖耳不舒服的来回骚动。

符鹤亭见状,既是无奈也是好笑的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它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

这只视肉兽从前性子就好,但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娇气了些。它若是身上的皮毛脏了、见肉了,定要顶着一副粗哑的嗓子委屈撒娇给旁人看,所以青衣一直很抗拒骑这只东西,他觉得这么一个玩意儿一点都不像一个暗仙首领该骑的。

视肉兽哼唧一声,将头拱起,符鹤亭的手便从它毛茸茸温热的脑袋上一路滑到了它被系着的粗大脖颈处。符鹤亭先是一愣,旋即手就摸到了一点温热的、黏黏的液体,他将另一只手上的兵甲线摸了摸,才发觉应该是它脖子那里太紧,勒出了血。

这种事常有,符鹤亭便也没放在心上,扣动埋在它脊处的机关,刚要调的松快些,他望着雪白的兵甲细线蹙了蹙眉,旋即猛然抬起头来——

他想起来他忘记什么了。那只魅兽像是离不开平康坊一样,它的脊骨处好像也勒着这种东西,所以它当时才只能在庭院四周活动。

明黄色的,绷紧了便像琴弦、像兵甲线一样的东西——

佛人。宝悟洲的佛人。从前只有宝悟洲的佛人有豢养神兽瑞兽的传统,故而宝悟洲便有了一种极其刚劲特殊的绳索,一直流传至今。

他回首望了望。

灯光黯淡了下来,庭院死寂了下来,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幽梦似的。

符鹤亭像是望见了一抹萧红的身影,一张苍白犹稚嫩的面孔。她怯生生地附在那株巨大的榴树之前,墙壁之后,探出一张青白死寂的面庞茫然的看着四周的黑夜。

那姑娘的身上是一身破败的艳红戏衣,两条如月光似的水袖垂在了地上,眼瞳之中见不得一丝的光亮,仿佛只是一直虚虚的转着。

那是谁呢——

她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等不到那个人回来,渐渐重复着自己死时的模样。从一身光鲜的华服刹那变为带血戏衣,从前清秀的面孔刹那变得支离破碎。

他突然觉得如鲠在喉。他难过的不是这种事情,他觉得后怕的是,这世上能助他们解脱的,因为那个人的撺掇,竟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他将所有的神仙依次排下凡尘来,叫他们也体验一把凡人的爱恨情仇。

或幸福圆满,或支离破碎,都是命薄上定好了的事情。

从前地冥那二位大帝在的时候,也是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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