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脸阴阴的,不肯走。

我掉转目光去看绿萼,她正看着我,嘴唇没有血色,心里的弦崩紧到了一定的地步,我以为她会阻止,但没有,只几秒钟的功夫她便兀自有了决定,转身推搡着将殷家那两个人带走,走到外面,回转身关院门的时候,我看见她眼睛里有两点幽暗的火,阴沉而决绝。

我立刻明白,她是在强行维护我的权威,并且以这样的行动告诉我,接下去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会尽一切力量替我善后。

以前常听人说母爱是最伟大的,我一直不信,现在,信了。

我把头探在外面竖着耳朵听铁门外的动静,两辆车子都还静静地停在那里没有离开,有点恼火他们不听话,没按我的指示把我妈送走。但这会实在顾不了太多,想先把胡海莲的事情解决清爽再说,于是退回客厅把门锁上。

小海蹲在离胡海莲仅半米远的地方,像看什么绝世稀罕的物件样直直地盯着她的脸。胡海莲这会已经不哭了,脸上泪痕斑斑,邋遢得不行。她扭着脸回避小海灼灼的目光,胸脯剧烈起伏,不知道是因为没能把我杀死而愤怒还是因为刚才我播放那段录音所带来的伤心。

我看不出小海到底弄没弄清楚眼下的情况,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想了想只先叫她把胡海莲弄到洗衣房里吊起来。

小海一出手,我立刻就明白,她对目前的状况已经十分清楚了,知道所有这一切都因为胡海莲是杀害亚丰的凶嫌。

她像提一条死狗样将胡海莲提进洗衣房,步履坚定,动作凶狠,脸上却像死水样波澜不惊。

我先站在客厅里发了会呆,考虑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局面,然后到楼上把一些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东西,比如各种证件、法律文件之类的,还有些多少有点附带意义的小物件等等都收进旅行箱,拎到楼下客厅门边放好,想着一会办完事马上就走,再也不回这栋房子了。

然后想起这趟回来是因为黎绪的打火机,便楼上楼下一通乱找,后来在客厅的沙发缝里找到,应该是去北排沟救我前就落在这里。这个纪念版的zippl,看着就挺贵,想起老苗还活着的时候,时不时劝黎绪戒烟,劝不住,只能纵了她的意思,送个打火机。这里面厚重的感情,真叫人伤心。

小海把胡海莲剥得一丝不挂吊挂在洗衣房里,脚尖离地十公分,晃晃荡荡像个不经揍的沙包。

被剥下来的衣服扔在地上,我瞟了一眼,看见她之前穿在里面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上有大片血迹,有些已经干得发黑了,有些还是新鲜的,心里讶异,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于是前前后后打量胡海莲,在她背后右肩胛骨旁边发现一个发炎溃烂正流脓淌血的伤口,面积不是很大,但稍微有点深,不是枪伤,倒像是刻意用尖刀旋下了一块肉,伤得特别奇怪。

小海也走到她背后看了几眼,但并不在乎,提刀一割,就把勒住胡海莲嘴的绳子割断了。

几乎就是绳子割断的同时,胡海莲爆发出一阵狂乱的叫喊,只是叫喊,没有任何言词,拼命喊拼命喊,喊得声嘶力竭嗓子干哑直到终于喊不出来才终于把头低下。

我讨厌高分贝的声音,从她开始发声时就退到外面客厅沙发里坐下,理也不理。小海却崩得住劲、沉得住性子,像根木桩子样杵在那里,冷漠地盯着胡海莲听她叫。

胡海莲叫完休息两分钟以后,开始骂,脏话连篇,骂得混乱不堪而且完全不着边际,我认真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她的中心思想到底在哪里,我们到底怎么得罪她了她要来这出。

然后小海终于没耐心了,接起一盆冷水兜头兜脸泼向胡海莲,叫骂声瞬间止住,但只歇了半分钟便又开始了。她的愤怒在她心里燃烧起熊熊烈火,这么大冷的天赤身裸体还被水泼看上去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还是使劲地叫骂,一迭声一迭声骂。

我身体里的毒素没清干净,本来就不怎么舒服,对过强的光和过高的声音特别敏感,这会被胡海莲时不时的尖声叫骂闹得头疼欲裂,一气之下拿起她的手机走到里面。

我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手机因为好半天没操作,屏幕自动关掉了,我只得搬凳子想爬上去用胡海莲被吊绑着的手指解开屏幕。小海不放心我爬高,把我拉到旁边,自己爬了上去然后问我要干嘛。

我把手机递上去给她,叫她用胡海莲右手的大拇指按一下屏幕解锁键。

她冷漠地刮我一眼,没接手机,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提刀将那根大拇指割了下来,两滴血溅到我脸上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呆若木鸡的样子特别蠢。

小海狠起来的样子真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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