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撩撩视线,便看到秋斓轻轻抽噎起来。小姑娘眼里蓄住的金珠子更是迫不及待,瞬间顺着秋斓的小圆脸“啪嗒”跌落在沈昭虎口上。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正对上沈昭的视线,秋斓哭得更大声了,她委屈巴巴道:“我的枣泥方酥,怎么不甜了呢?”

“明明都是按照以前的方法做的,什么都没有变过,为什么就不甜了?”

沈昭的手下意识松了松。

他的手拿过雁翎刀,扶过出殡棺,抽过机弩,牵过马缰,可那些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

只有小姑娘的香腮又绵又软,带着灵动的人气儿,就连落下来眼泪珠子都蕴着暖暖的温度。

沈昭嘴角上勾起几分弧度,终于感觉也不是所有人哭的时候都那么丑陋不堪。

他不置可否地笑出声来,耐着性子朝秋斓说:“别哭了。”

不知是语气一时露了凶,还是秋斓肯乖乖听他的话。沈昭话音才落,果见秋斓敛起哭声,端端正正坐着,只是哭劲一下子忍不住,所以人却还是一噎一噎的。

沈昭觉得好笑,便又无奈地叹口气,用指腹在秋斓脸上使劲揩两把擦掉了秋斓的眼泪。

秋斓眨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有力气下床了?”

“你自己走过来的?”

沈昭言简意赅:“嗯。”

秋斓哭红的脸上一时又惊又喜,仿佛顿时抛下那些难过的事。

她脸上还有泪痕,眉眼却已经带上笑意:“真好。”

隔了一会,她又喃喃道:“真好。”

“你别在门口杵着,会吹到风。”

沈昭不置可否,只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怎么回事?”

见秋斓仍是抽抽搭搭却不说话,沈昭也不追问。

他话音一转道:“宏毅说你最近在打听城里的铺面?”

秋斓抽噎着点了一下头。

沈昭略作思忖,缓声道:“先别急着租,等几天。”

“顶多十天半个月,鼓街东的铺面一定降租子,绕着宁定楼的会大降。”

宁定楼里意外过身了个即将上任的太医院院使,生意横竖是要受影响的。只要过段时日,等那些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出去,人们再去宁定楼的忌讳就多了。

宁定楼家大业大,吃上几个月老本也就能周转过来,左不过换个地方重新开张,生意总能做得下去。可是宁定楼周围那一圈铺面就不见得能熬住了,毕竟他们本就依附着宁定楼客流坐地起价,早已经贵成天费。

秋斓微愣,忙伸手擦擦眼泪追问:“你怎么知道?”

“鼓街东的铺子最贵了,绕着宁定楼的那些尤其离谱,怎么会降呢?”

沈昭嗤笑一声,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

秋斓后知后觉,忙端着地上的盘子举过头顶:“刚做的枣泥方酥,你尝尝?”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国公府的主母里不大顾得上别庄,你养病得精细些,仰仗着那头总归是有诸多不方便的。”

“我其实……”

想在城里弄个铺面,想方设法赚点钱。

秋斓欲言又止。

她知道那店铺虽说有阿娘和阿姊在,她不必去抛头露面。但店里总归有她的份,有心人查一查纠一纠总能发现端倪。

何况国公府不同于市井人家,全京城的权宦贵胄,就算拮据,也没谁能拉的下脸去做生意的。

她是不惧不怕,可到时若是叫人知道,这必然会成为戳沈昭脊梁骨的笑料。

沈昭看她喏喏无言,顿时像看穿她心思似的漫不经心道:“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病得快要死的人了。”

“只要你别杀人越货劫皇纲,一个大活人想干什么事,我哪管得了?”

秋斓点点头,眼前一亮染上了欣悦之色:“对,你管不住我。”

“我管你就成,把你管得好好的,不叫你死,把你那半截身子从土里挖出来。”

她把枣泥方酥塞进沈昭手里,又掰着沈昭的手指把点心扣紧。

秋斓想起这些还没做完的事,脸上的沮丧也一扫而空:“我还有些事,先去厨房找满庆儿。”

“你快点进去,别在门口吃着风。”

她这边嘱咐完,转头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沈昭看着秋斓走远,方才唤来宏毅。

“今年秋闱的主考有消息了吗?”

宏毅回道:“宫里头说没定下来,只不过料想着七八成还是窦威。”

“都是主考过几回的老人了。”

沈昭闻言,转而又道:“窦威?翰林院那个窦威?”

“正是。”

沈昭眼角堆起笑意:“宏毅,先前我让你忍着,如今机会来了。”

“有件事,你得帮我去办。”

宏毅顿时满眼疑惑:“爷的意思是……”

沈昭略加思忖,望着手里酥松绵软的枣泥方酥道:“凡事谋定而后动。”

“有些人既然自己活得腻歪,那就别叫他们再站着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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