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他笑了笑：“我引着它绕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人完全被加速度摊平在驾驶座上，不夸张的说，都快窒息了，连对时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大概是五分钟？十分钟？总之，最后找到机会，越过敌方的火力覆盖群，把追踪弹送回去了。后来下机的时候，才有人跟说，当时我在场上绕了整整半个小时，没有人敢贸然帮忙，因为很可能把我给一起打下去。”

白见俞阖上药箱的手滞在半空，专心致志地听着。

“其实在飞梭里是完全感受不到的，落地的时候才发现，浑身都软了，完全站不住。其他人都跳下去狂欢了，就我还在起落架上。”说到这，钟皑好笑地耸了耸肩，“不是不想庆祝，是实在动不了。”

重力作用下，药箱的盖子猛然垂落，呯的一声自己合拢。白见俞一惊，收回了手。

他的心神还集中在钟皑的话里，追问：“是帝星保卫战那次吗？”

钟皑有些讶异：“对，就是那次。原来你知道？”

白见俞说：“我有看过视频。”

钟皑一挑眉。

“啊，确实。”他想起来，“是有一段视频传出来——我在里面人模狗样，是不是还挺帅？其实早就累瘫了。”他笑了一下，“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白见俞乖乖点了点头。

得知白见俞还记得这些，钟皑的心里浮现出一丝欣喜——虽然他们错过了彼此的前半生，可观看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录，却仿佛灵魂也飞回到那个时候，陪对方走完那一段路。

影像带回的记忆，好像使他们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链接，迟来地被联系在一起。

*

“我也看了你的试镜。”钟皑说，“很精彩。”

没想到白见俞回头问：“什么试镜？”

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这回他老老实实地搬来椅子，踩在上面。钟皑立刻道：“你别分心——不对，你先从上面下来——算了，别再把药箱放上面了，你直接拿茶几那去，下面有一个空柜子。”

白见俞没听他的，把药箱放了回去，轻巧地跳了下来。

钟皑无奈：“我回来以后找时间把客厅重新整理一遍吧，方便拿东西。”

以前他仗着人高马大，家里是个空地儿都能收纳，物品四处乱放，现在多了个白见俞，就发现自己的疏忽了。

白见俞唔了一声，继续追问：“什么试镜？”

钟皑一直看他从椅子上下来，才说了剧组导演放出试镜片段的事。白见俞搬椅子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听完，他摇了摇头：“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这是对你的认可啊。”钟皑急了，“他们都说你演的……你等等，”他临时翻出没有退的夹浪，一条条照着评论念，“‘哇，可太贴脸了！’‘这是什么宝藏男孩155’……”

钟皑注意到，当他说到这个剧组，白见俞的表情，其实是迅速淡了下去的。

他立刻意识到白见俞其实有些不悦，但那种心情并不明显，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他一边念评论，哄人的间隙里，心中飞速转过剧组的基本信息。

开机时间——他愣了一下，就在自己初见白见俞的前几周。

电光火石间，帝影的办公室里，教授欲言又止的神情浮现眼前。

他脑海闪过一个猜测：是不是直到那个时候，白见俞才知道自己被黑幕换下了？

他脑内高速运转，表面上只能机械地维持朗读，没法分出心神筛选评论。当他念到一条“啊啊啊啊啊哥哥好帅！”的鬼哭狼嚎时，毫无的起伏语调，终于扑哧一声，逗笑了白见俞。

“你说得对，”他摆了摆手：“就是别念了。”

钟皑这才遗憾地关闭评论区，他打量白见俞的表情，小心道：“可我觉得你很喜欢这部剧。”

他甚至没有用问号，十分肯定的陈述。白见俞抬起眸子，静静看着他。

他笑意未褪，眼里还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就像期待着下文一样。钟皑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认真看着他，良久，忽然道：“白见俞。”

他在叫他的名字。

白见俞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别动。”

白见俞眼角微弯：“好。”

于是他真的不动了，可钟皑却看出他并没有真正微笑的意思，嘴角的弧度，只是一个礼节性的表示。他心中默自测算了一下角度，倾下身。

雪白的顶灯下，白见俞手的影子猛然一颤，泛着微光的全息影像探身过来，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