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你

杨台长一脸威严，瞪着眼睛不怒自威：“说什么胡话，这场面试就到此为止！”

杨钰冷哼一声，挣脱他的束缚，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倒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她转过头对沈莓冷笑一声：“沈小姐，我当然不会做出偷盗视频的事情。”

她偏过头，叫旁边工作人员的名字，语气有几分严厉：“小景，怎么传个视频都能传错？这么不小心还怎么做好工作！”

那个被点到名字的女生先是一愣，接着犹犹豫豫地站出来：“对、对不起，是我之前没有仔细检查好传输过来的视频，把沈小姐的和杨小姐的视频混在一起了......”

杨钰撑住讲台桌面，话是对小景说的，脸却朝着沈莓这边：“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误会大了怎么办？”

杨钰这么说，场下又开始骚动起来，事到如今，台下的人多多少少已经明白事情是什么样子的了。沈莓没想到杨钰这种情况下还选择让其他人给她背锅，她皱了皱眉，慢慢直起身来：“杨小姐刚才可还不是这么说的。”

“我刚刚怎么说的？鄙人记性不好，麻烦沈小姐帮我回忆回忆？”杨钰挂着笑容，几乎将“无赖”摆在脸上。

沈莓看看她，又扫了一圈周围，除开中视里的领导，周围其他人都是些新闻人，这些在各个领域都颇有名气的人，在这一刻选择了忍耐，不少人皱着眉头，但却并没有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生。

也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和中视台长的女儿，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沈莓收回目光，正视杨钰：“杨小姐是认准了无所对证？”

杨钰目光流露出几分不屑：“别，沈小姐可别这样说，我担当不起。”

沈莓笑了笑，眼底没什么温度，杨钰却仍不知足，指着沈莓道：“难怪你一眼就看出那是别人的作品，因为这个视频根本就是你的，你就是那个抄袭犯！”

杨台长也跟着插嘴，原本在沈莓指出这个作品是别人的的时候，他急忙催促着面试结束，现在杨钰开始无赖地让别人背锅、指责沈莓时，他倒变得充满闲心起来：“沈小姐，抄袭这件事对于新闻行业来说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狡辩，及时认错走回正途，这样或许还能留在新闻界继续发展。”

沈莓盯着杨台长，一字一顿：“我、没、抄、袭。”

见她还是这么“嘴硬”，杨钰按捺不住，几乎走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道：“你要还是这么死不悔改，给新闻界抹黑的话，那也就别怪我们封杀你！”

“封杀”二字一出，现场陷入了更大的哗然。杨台长手下的几个主任、处长开始七嘴八舌批评起沈莓来，言语之中充满了“循循善诱”：“沈小姐要是继续死不悔改，恐怕不止中视，整个新闻媒体都不敢要你了！”“沈小姐还是乖乖认错吧，在面试室就我们这些人知道总比新闻界所有人都知道强吧？”“沈小姐......”

沈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弯了眼：“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就代表了整个新闻界？”

说话的那个人没想到沈莓会忽然顶他一句，脸色变得不好：“不知好歹......”

“够了！”一声爆喝骤然响起，全场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坐在前排上了年纪的一位老者，他愤然站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说有优秀新人特意来面试吗？现在搞成了什么样子？”

他杵起拐杖朝外走：“许某身体不适，就不继续奉陪了。”

此话一出，杨钰与杨台长的脸色都变了几变，杨台长勉强笑了一下：“许老师，身体不适就坐着歇会儿吧？”

那位老人家哼了一声：“年纪大了，不爱看戏！”说完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老人离开之后，现场愈发骚动起来，不少人也站起来想要离开，杨台长右手成拳，咳嗽两声：“没想到今天的面试居然会爆出抄袭这种丑闻，实在是杨某监管不严，让大家见笑了。今天的面试就到此结束吧，稍后我们一定会认真处理此事。”

沈莓站在原地笑了笑，也跟着人群离开，经过杨台长身边时，他伸出手：“等一下，关于抄袭的事情得跟你好好谈一谈。”

沈莓目不斜视，轻巧绕过他的臂弯，以一种极轻柔的语气道：“就凭你？也配？”

“你！”杨台长的脸色涨成猪肝，他从业这么多年，哪个小年轻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何时被人这么对待过！

“你给我过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杨台长正想发作，然而等他定睛一看，现场哪还有沈莓的影子？

快步走出门外的沈莓打了个喷嚏，丝毫没把杨台长的惦记放在心上，她打了个电话给胡妁，叫她找个地方喝酒去。

胡妁在一家幽静的小酒馆里开了包间，几杯清酒下肚，胡妁终于忍耐不住她好奇的天性，开始问起今天加试的事情：“莓莓，你今天加试情况怎么样呀？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不太开心？”沈莓弹了胡妁一个脑崩儿，“从哪儿看出来的？”

沈莓喝酒上脸，这会儿脸上已经红晕初显，她把长发披拢在一边，脖颈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暧昧的珑白，再加上带着几分迷离的眼神，任谁见了都要心动两分。单从表情上，确实看不出什么不高兴的影子。

“好吧，我坦白。”胡妁捂住脑门儿，表情委屈，“我插了线人进去。”

沈莓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个连接屏幕的新闻人，又掐了把她脸：“小妮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做，香港警匪片看得倒不少。”

胡妁表情扭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莓莓，我知道在成为记者这一方面你有自己的坚持，但是像杨家父女那种人，你要是亮出身份，他们早就毕恭毕敬地跪下来求你了，何必惹得这么麻烦？”

沈莓叹了口气：“他们倒还算不上什么麻烦。”

胡妁还想说些什么，沈莓嫌弃地把她的脸推到一边：“过去点，这两天熬夜太累，让我在沙发上眯会儿。”

胡妁只得乖乖地坐到一边。

*

杨家老宅。

杨政新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杨钰手上端了杯茶，正蹑手蹑脚地靠近。

见到杨政新睁开眼，杨钰忙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走到沙发后座上给他按摩太阳穴。

杨政新又继续阖上眼，认真享受这难得的温情时光。每次杨钰只有犯了事儿讨好他的时候才会这么殷勤。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事情都办稳妥了吗？”

杨钰可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呢。她手上力道放轻，轻声道：“当然办稳妥了。”

她冲着杨政新撒娇：“爸，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谁知这次杨政新居然不吃她这一套，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就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

杨钰咬了咬唇，感觉十分委屈，只是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从按摩太阳穴改为给他锤肩揉背。

“对了。”杨政新忽然想起什么，“你今天为什么忽然那么冲动要推那个应届生一把？”

说到这个，杨钰就更委屈了，她走到沙发前，将脑袋轻轻枕在这位从小到大一直给与她保护和安全感的父亲膝盖上：“还不是因为她骂我是个——”

*

沈莓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被人粗暴地从梦境里拽出来，她睁开眼睛看到胡妁那张放大的脸，好半天才把一句国粹忍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

“小草莓，你看热搜！”胡妁压根没注意到沈莓的脸色，急冲冲地把手机塞到沈莓手上。

沈莓从上到下扫视，#中视面试遭遇抄袭# #应届毕业生# #这就是爷新吗#等几个话题正以飞快的热度攀升上热搜前排，而点开词条，热门上的营销号带着相似的文案：据说这届#中视面试遭遇抄袭#？什么情况？这届#应届毕业生#这么牛逼？#这就是爷新吗#？随之附上的，还有同一段视频——杨钰和杨台长手下的主任、处长们七嘴八舌指证沈莓，而沈莓站在讲台上，看起来百口莫辩。

这段视频自然是剪辑拼凑的，杨钰那句没脑子的封杀还有沈莓的否认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是剪辑技术实在高超，看不出拼接的痕迹，要不是沈莓就是当事人，几乎都要被视频带偏了。

点进实时，虽然也有一部分理智的网民质疑这几条热搜热度的可疑，但更多的还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他们轻易被带跑节奏，明明只是一段掐头去尾、前因后果不明的剪辑视频，他们却情绪激动得仿佛视频当事人跟他祖上八辈子有仇一般开始痛骂起来，更有甚者从面试者信息那里扒到了沈莓就读的学校，很快#燕京大学#的词条也爬上热榜。

放下手机，沈莓轻轻叹气。

胡妁在她对面急得抓耳挠腮：“小草莓，你怎么还这么淡定！你看看他们这都说的什么话！不行，我得找人把这些热搜压下去！”

沈莓抓住她手腕，将一杯清酒递到她手上：“不急。杨钰果真跟我说的一样——”

“——是个十足的蠢货。”